汴京城在沈砚和韩琦的强力手腕下,艰难却坚定地走向复苏。
战争的创伤被一点点抚平,街市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硝烟散尽后的沉重与反思。
?1.开端:昭雪冤魂,民心所向?
这一日,汴京城内万人空巷。并非节日庆典,也非大军凯旋,而是为了见证一场迟来的正义。
皇帝赵祯苏醒后的第一道大诏,由德高望重的老太监在宫门前,当着无数百姓的面,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抚临万方。追思往昔,奸佞蔽日,忠良蒙冤,致社稷倾危,黎庶涂炭。今查:??
?一、废后刘氏(沈砚生母),贤良淑德,无辜被诬,惨遭构陷,含恨而终。着即平反昭雪,追复皇后尊号,祔葬皇陵。??
?二、前御史中丞苏明,忠直敢谏,洞察奸谋,为阻祸国密议,惨遭北斗会构陷灭口。着即平反昭雪,追赠太傅,谥‘忠烈’,配享太庙。??
?三、凡因北斗会构陷、而蒙冤受屈之官员、百姓,着有司详查,一律平反昭雪,抚恤其家!??
?四、开宝寺地宫,本为藏污纳垢、阴谋汇聚之所。今改建为‘昭雪堂’,陈列北斗会罪证、及所有平反昭雪之忠良事迹,永示后人,以儆效尤!??
?钦此!”??
诏书宣读完毕,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压抑已久的痛哭!多少年的冤屈!多少人的血泪!终于在这一刻,得以昭雪!
开宝寺地宫,那座曾经见证了无数阴谋和杀戮的黑暗之地,被彻底改造。沉重的石门被拆除,内部阴森的结构被阳光照亮。
北斗会的名册、赵祯的罪己诏副本、先帝密约的拓片、苏明等人的冤案卷宗、甚至赵祯的血书…所有触目惊心的罪证,被精心陈列。
墙壁上,悬挂着沈砚、苏明、以及无数在对抗北斗会和暴政中牺牲的无名英雄的画像与事迹。
“昭雪堂”开堂之日,百姓络绎不绝。
人们沉默地走入,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斑驳的血迹、狰狞的罪证,听着讲解员低沉而悲愤的讲述。
愤怒、悲伤、庆幸、反思…种种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到沈砚的画像前。
画像上的沈砚,身着常服,目光沉静,少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市井的平和。老
妇人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画像上沈砚的脸颊,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却充满了感激:
??“这孩子…这孩子…救了汴京…救了咱们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说出了在场所有百姓的心声。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啜泣和低低的附和声。民心,在这一刻,不再是对皇权的敬畏,而是对那个出身市井、力挽狂澜、最终却选择归隐的英雄,发自肺腑的感念。
?2.中段:瓦舍烟火,糖糕传情?
瓦舍的喧嚣,一如既往地温暖而嘈杂。
在瓦舍最热闹的街口,紧邻着小豆子说书摊的地方,新开了一家小小的铺面。门楣上挂着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三个娟秀的小字——?
“通言馆”?。
这是柳如眉的译馆。
馆内陈设简单,几张桌椅,几排书架,放着些简单的汉文和西域诸国文字的启蒙书籍。柳如眉穿着素雅的衣裙,正耐心地教几个初来汴京、一脸懵懂的西域商人说简单的汉话。
“茶…茶…”
“饭…饭…”
“多…谢…”
西域商人笨拙地模仿着,引得旁边几个看热闹的街坊善意地哄笑。
柳如眉也不恼,眉眼弯弯,声音温柔地纠正着发音,偶尔还用简单的西域话解释几句,气氛融洽而轻松。
译馆的窗格外,青石台阶上。
沈砚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布袍,背靠着门框,随意地蹲在那里。
他脖颈和右臂的伤疤被衣领和袖子遮住,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只是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平和。
他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馆内那个温柔耐心的身影上。看着她教人说话时认真的侧脸,看着她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发丝,看着她偶尔因为商人滑稽的发音而抿嘴轻笑的模样。
瓦舍的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洒下,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围是喧闹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小豆子抑扬顿挫的说书声…
这一切的市井烟火,都成了她最好的背景。
沈砚看得有些出神。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块还冒着热气的、金黄油亮的——糖糕。
他拿起一块,自己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然后,他站起身,走到译馆窗边,将另一块糖糕,从敞开的窗户递了进去,正好递到柳如眉手边。
柳如眉正低头纠正一个商人的发音,感觉到动静,抬起头。看到窗边递进来的糖糕,还有沈砚那张带着浅笑的脸,她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眼中却漾满了甜蜜的笑意。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正上课呢”,但手却自然地接过了那块温热的糖糕。
她没有立刻吃,而是将糖糕轻轻放在一旁的干净碟子里,对着那几个好奇张望的西域商人笑了笑,用刚教的汉话说道:“糖…糕…甜…好吃…”
然后,她才拿起糖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眉眼弯弯,如同偷吃了蜜糖的小狐狸。
沈砚靠在窗边,看着她吃糖糕的样子,又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这糖糕,和当年他重伤昏迷时,柳如眉在破庙里,一点点喂进他嘴里的,是同一家铺子,同一个味道。
甜,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周围的街坊邻居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瓦舍的“活阎王”沈郎,如今成了译馆窗外的“望妻石”,这甜蜜的日常,比任何说书段子都更让他们觉得温暖和安心。
?3.结尾:边关来信,笑泯恩仇?
夕阳的余晖将瓦舍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沈砚和柳如眉关了译馆的门,并肩走在回家的巷子里。小豆子结束了今天的说书,蹦蹦跳跳地跟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的“盛况”。
刚走到小院门口,一个风尘仆仆的驿卒便迎了上来,递上一个盖着西北军驿火漆的信封。
“沈首辅,西北来的急信。”
沈砚接过信,信封上熟悉的、带着一丝冷硬笔锋的字迹,写着“沈砚亲启”。是苏瑾的信。
他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信的内容很简洁,依旧是苏瑾一贯的风格,没有寒暄,直入主题:
??“沈砚:??
?西北安。和约已签,李元昊囚于兴庆府,嵬名山遇主政,边市重开。??
?军中尸骸已大部收敛、验明、登记造册,陆续遣返故里。伤兵营已无‘牵机引’毒迹,所备皆寻常金疮药与祛风散寒之草药。??
?此地风沙大,但人心渐定。??
?**——苏瑾于灵州大营”?**?
信很短,却传递了最重要的信息:
西北安定,和平已至。李元昊被囚,嵬名山遇掌权,宋夏关系进入新篇章。军中再无那害人的剧毒“牵机引”(苏瑾父亲苏明当年可能也研究过此毒,或此毒曾用于军中暗杀),只有救死扶伤的寻常草药。
边关的风沙依旧,但人心,已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趋于安定。
沈砚看着信,心中一块大石终于彻底落地。和平,来之不易。
他的目光落在信纸的末尾。
那里,没有落款日期,也没有“顿首”之类的客套话。只是在“苏瑾”的名字下面,用炭笔,极其生疏地、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
那笑脸画得实在称不上好看,线条僵硬,比例失调,甚至有点滑稽。但正是这份生疏和笨拙,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释然。
仿佛那个永远冷着脸、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提刑官,在西北的风沙和军营的磨砺中,终于学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学会了对这来之不易的和平,表达一丝最朴素的喜悦。
沈砚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越扬越高,最终化为一声低沉却畅快的轻笑。
他笑着,将信纸递给身旁一直好奇看着他的柳如眉。
柳如眉接过信,快速看完内容,目光也落在了那个小小的、笨拙的笑脸上。她的眼中瞬间盈满了笑意,如同春水般荡漾开来。她抬起头,看着沈砚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心中也充满了暖意。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沈砚的胳膊,眉眼弯弯,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嗔道:
??“傻笑什么?”??
??“还不快给苏姐姐回信?”??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笑意,在夕阳的余晖和瓦舍的烟火气中,轻轻飘散。
沈砚闻言,笑声更大了些。他揽过柳如眉的肩膀,两人依偎着,推开小院的门。小豆子也笑嘻嘻地跟了进去。
院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上,将瓦舍的喧嚣与温暖,连同那封来自边关、带着笨拙笑脸的信,一起关在了这个属于他们的小小天地里。
尘埃落定,民心归暖。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各有归途。而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人间烟火的底色上,才刚刚开始书写新的篇章。
(《汴京斩》系列第一部《汴京斩:十二时辰惊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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