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祐元年,九月廿八。汴京外城,酸枣门。
秋雨如倾,冰冷刺骨,抽打着残破的城垣和城头浴血坚守的将士。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尸体腐败的恶臭。城下,西夏王李元昊亲率的“铁鹞子”重甲骑兵,在泥泞中列阵。刀枪如林,旌旗猎猎,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元昊端坐于高大的黑色战马之上,身披狼裘,头戴金冠,鹰视狼顾。他并未急于攻城,而是缓缓抬起手。身后,一名魁梧的西夏力士,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覆盖着油布的物件,策马上前。
“沈砚!”李元昊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草原狼王特有的粗犷和残忍的戏谑,“看看本王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他猛地一挥手!
力士用力扯下油布!
一面古朴厚重、边缘镶嵌蟠龙纹青铜边框、镜面幽深如古潭的巨大铜镜,在风雨中显露真容!
?照心镜!??
国之重宝!传说能照见人心真伪、血脉虚妄的神器!竟落入了西夏王手中!
城头守军瞬间哗然!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那面在雨中闪烁着幽光的宝镜,再看向城楼之上,那个一身玄甲、傲然挺立的身影——沈砚!
“沈砚!”李元昊的声音,响彻战场,“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真龙血脉,大宋正统!今日,本王便当着两军将士的面,用这大宋的镇国之宝,照一照你这‘真龙’,到底是真是假!也让你的将士们看看,他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
“嗡——!”
照心镜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镜框上镶嵌的几颗宝石骤然亮起幽光!镜面荡漾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
紧接着!
一道惨白、凝聚、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镜面中心激射而出!光束无视瓢泼大雨,无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穿透雨幕,狠狠照射在城楼之上——沈砚的胸膛!
“啊——!”城头守军发出惊恐的呼喊!
只见那惨白的光束,瞬间撕裂了沈砚胸前的玄甲和衣衫!将他胸前那狰狞威严的龙形胎记,赤裸裸地、无比清晰地映照在惨白的光晕之中!龙纹在光束下仿佛活了过来,鳞爪张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异感!
“妖纹!果然是妖纹!”
“镜子…镜子照出来了!”
“他不是真龙!他是妖孽!灾星!”
恐慌,瞬间在疲惫不堪、神经紧绷的守军士兵中蔓延!流言和恐惧被这“神镜”的“铁证”无限放大!军心,在惨白光束的照射下,剧烈动摇!
沈砚只觉得胸前,剧痛伴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但他身形岿然不动,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城下李元昊那得意的狞笑。他知道,这是攻心之计!李元昊要用这面镜子,彻底摧毁汴京守军最后的抵抗意志!
“沈砚!”柳如眉的声音带着急切在耳边响起,她不顾箭矢危险,冲到沈砚身边,目光死死锁定那面巨大的照心镜,“镜子不对!光束惨白阴冷,绝非正气!镜框…镜框的檀木纹路有古怪!”
沈砚强忍剧痛,顺着柳如眉的目光望去。风雨中,照心镜巨大的青铜边框内,镶嵌着深色的檀木。檀木表面,看似天然的木纹,在镜面光束的映照下,竟隐隐流动着极其细微的暗金色泽!
“星轨图!”柳如眉眼中精光爆射!她瞬间明悟!这照心镜已被北斗会或西夏人改造!其镜框的檀木并非装饰,而是被精心雕刻、嵌入了某种能引导甚至扭曲镜光、制造幻象的星轨符文!李元昊根本不是在“照”血脉,而是在用邪术制造“妖纹”假象,惑乱军心!
“破它!”沈砚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何破?!”
柳如眉大脑飞速运转!她想起苏瑾留下的笔记中关于照心镜的零星记载,想起太庙血珠凝星图的异象,想起龙纹胎记与北斗的关联!一个大胆的念头劈入脑海!
“龙血!玉玺!”柳如眉语速快如连珠,“镜框星轨是锁!龙纹血是钥匙!玉玺印泥是引!需以龙血涂满镜背星轨凹槽,再以玉玺印泥(象征皇权正统)涂抹镜钮枢纽!阴阳相合,方能破其邪术,激其真能!”
龙血涂镜背!玉玺印泥抹镜钮!
沈砚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拔出腰间短匕,毫不犹豫地在左臂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
“韩帅!赝品玉玺!”沈砚对身后重伤未愈、却坚持登城的韩琦吼道!
韩琦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他立刻从怀中取出那方从太庙带回的、螭钮缺爪的赝品玉玺!旁边亲兵迅速递上盛满朱砂印泥的印盒!
韩琦不顾重伤,用尽力气,将玉玺狠狠摁入印泥!赝品玉玺的缺爪螭钮,瞬间沾满猩红的朱砂!
城下,李元昊见城头骚动,沈砚割臂,以为他要拼命,狞笑更甚:“垂死挣扎!给本王射!射死那妖孽!”
西夏军阵中,弓弩手张弓搭箭!
“快!”柳如眉急喝!
沈砚无视城下箭雨,将涌血的左臂猛地按在冰冷的城墙垛口上!鲜血瞬间染红青砖!他蘸满鲜血的手掌,高高举起!目光如电,锁定城下那面巨大的照心镜!
“韩帅!镜钮!”柳如眉指向镜框顶端那颗最大的宝石枢纽!
韩琦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沾满朱砂印泥的赝品玉玺,狠狠掷向城下!目标直指照心镜顶端的镜钮枢纽!
与此同时!
沈砚蘸满鲜血的右掌,凌空对着城下那面巨大的照心镜镜背,狠狠虚按!仿佛要将自己的鲜血和意志,隔空烙印上去!
“噗!”
沾满朱砂印泥的赝品玉玺,精准无比地砸在照心镜顶端的镜钮枢纽之上!猩红的朱砂瞬间糊满了那颗幽暗的宝石!
几乎在同一刹那!
沈砚虚按的右掌前方,那面巨大的照心镜镜背之上,那些由檀木纹路构成的、隐形的星轨凹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沈砚手臂上涌出的鲜血,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竟在虚空中凝聚成一道细长的血线,无视风雨,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注入镜背的星轨凹槽之中!
“嗡——!!!”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巨大嗡鸣,猛地从照心镜内部爆发出来!整个镜身剧烈震颤!镜框上所有宝石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镜钮枢纽处,被朱砂印泥覆盖的宝石迸射出炽烈的红芒!红芒与镜框的金光交融!
镜面!
那原本惨白阴冷的光束,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恢弘、磅礴、仿佛能撕裂天地、洞穿虚妄的——煌煌金剑?!
金光凝聚如实质!带着无上的威严和焚尽一切邪祟的灼热,自镜面中心,冲天而起!
“轰——!!!”
金光巨剑毫无阻碍地刺入铅灰色的、厚重如铁幕的雨云之中!
那笼罩在汴京城上空、压抑了数日、仿佛永无尽头的厚重雨云,竟在这道煌煌金光的冲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生生撕裂、洞穿、蒸发!
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空洞,在雨云中心豁然洞开!
空洞之外,是久违的、清澈如洗的湛蓝夜空!
而在那夜空的正中央!
七颗璀璨夺目、排列成完美勺形的星辰——北斗七星?!清晰无比地悬挂在苍穹之上!勺柄指向西方,勺心拱卫北极!清冷的星辉,穿过云洞,洒落在浴血的汴京城头,洒落在惊骇的万军阵前!
金光如剑,劈开雨幕,直抵北斗!
星辉如瀑,涤荡阴霾,照耀山河!
城上城下,数十万将士,无论是浴血坚守的宋军,还是杀气腾腾的西夏铁骑,都被这景象彻底震撼!呆立当场,鸦雀无声!
李元昊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座下的战马不安地嘶鸣,前蹄扬起!
沈砚立于城楼,沐浴在穿透云洞的星辉之下。胸前的龙纹胎记,在星辉映照下,仿佛与苍穹之上的北斗遥相呼应,流转着神圣而威严的光芒。他缓缓抬起手臂,指向苍穹北斗,声音响彻云霄:
??“北斗在上!山河为证!吾乃大宋血脉!沈砚在此!魑魅魍魉,邪术妖法,安能撼动天心?!大宋将士!随我——杀敌!卫我河山——!”??
“杀——!!!”
“卫我河山——!!!”
短暂的死寂后,震耳欲聋的怒吼从城头每一个士兵胸腔中爆发出来!恐惧被驱散,绝望被点燃!士气直冲霄汉!
李元昊看着城头的身影,看着那被金光劈开的云洞和璀璨的北斗,再看着身后因神迹而军心浮动、面露惧色的铁鹞子,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
他知道,这场攻心之战,他彻底败了。败给了那面镜子真正的力量,败给了那道龙血,败给了…那片亘古长存的星空!
“撤…撤军!”李元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不甘,猛地勒转马头。
西夏军阵,在金光伏云、北斗耀空的煌煌天威下,缓缓向后退去。只留下泥泞的战场和城头震天的怒吼。
雨,不知何时停了。星光,洒满人间。
下一章预告:??
金光劈云,北斗耀世!龙血破邪镜,玉玺引星芒!沈砚一语唤回军魂,李元昊黯然退兵。然云洞之中,北斗勺心,那颗稍显暗淡的辅星,在星辉沐浴下,竟悄然流转过一丝妖异的紫芒,旋即隐没。张耆立于汴京内城暗影中,仰望星穹,嘴角勾起冰冷弧度。星辉为号?退兵是假?汴京之围暂解,然辅星异动,暗流未息。沈砚的龙纹与北斗共鸣,是福是祸?张耆的“辅星”之位,是否已得星图指引?下一章,星辉下的汴京,将迎来更诡谲的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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