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还在云端旖旎,透过一丝泛红的霞光。正是初秋时节,海东来主卧里微微虚掩的窗户漏进几阵清冽的凉风。
“叮咚,哐当!”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得窗台前小雀儿扑棱着飞走了。海东来也被这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所吵醒。
“来人。”
昨夜通宵当值,假寐了一刻,海东来的嗓子还有些喑哑。
听到海东来的呼唤,福伯匆匆赶来,敲了敲门,得到里面肯定的回应后,方推门而入。只见海东来坐在床边,一手撑住额头按着太阳穴,双眼略显疲态。
“大人。”
“大清早的,是谁在厨房?搞什么名堂?”
福伯和煦地笑着,双眼眯成一条细缝。
“是阿幼朵姑娘。她说,今日是大人的生辰,要给大人亲自下厨呢。”
海东来按头的动作稍顿,抬眼茫然地看向福伯:“她下厨?能吃吗?”
福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来喽——香喷喷长寿面一碗。”
海东来和福伯并肩站在桌前,看着青瓷碗里盛着的面条正腾腾冒着热气,棕黄色的汤面上,漂浮着许多粒棕黑色的小圆球。
这些是什么东西?海东来心中纳罕。
“愣着干什么,快坐呀。大寿星。”
阿幼朵摘下了身上的围裙,随手往桌腿处掸了掸。见海东来还站着不动,上前拉着他入座,将筷子塞到他手中。
“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海东来握着筷子僵持着,脸上还是有些茫然。猜不透眼前的小丫头打着什么主意。
阿幼朵无视他警惕的眼神,只将面条推到他的面前。
“搞什么花样?过生辰就要吃长寿面啊!海大人难道不知道吗?快尝尝我的手艺。”
海东来扶住碗,夹起了面条。
耳边传来阿幼朵甜甜的声音,“海东来,生辰快乐。”
海东来将面条和祝福一起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味道如何?”阿幼朵期待地搓搓手。
面条被咽下。海东来轻轻点了点头,又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
见海东来喜欢这碗长寿面,阿幼朵喜笑颜开,也顾不上提醒他寿面不能咬断的讲究,叉腰得意道:“来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转头和又福伯说道:“福伯你要不要也来一碗呀?我给你盛。”
福伯慌忙摆手谢绝。“不不不,老奴就不用了吧。”
阿幼朵笑脸瞬时拉下,眉眼微挑,带着威胁的语气,“福伯,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厨艺吗?”
“欸,怎么会呢?”福伯求助地望向自家大人,却见海东来一心埋头吃面,根本不理会自己求助的神情。无奈,福伯只好认命,连声哀叹:“福伯吃,福伯吃。”
“这还差不多。”
阿幼朵走进厨房,又一碗面条被端了出来。福伯犹豫着下了筷子,刚一入口,被一股辛辣的味道刺激,忍不住强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姑娘往面里加了什么调料?”
“花椒啊。”
原来是花椒啊。一旁吃面的海东来如是想到。
“姑娘这是加了多少?味道能如此冲鼻。”
“不多~也就三把吧。”阿幼朵比了一个抓的动作,看福伯脸色瞬间变的惊讶,便将五指张开,比划了三次。
“啊?三把。大人——”
福伯转头,只见海东来将碗端起咕噜咕噜地喝下面汤,神情自若地放下碗。
阿幼朵乐得拍手,轻快地蹦跳到海东来身边,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海东来,你全吃光了呀,还把汤都喝了,真乖。吃了我做的长寿面,我们海大人将来一定会长命百岁,赛过乌龟。”
“不许乱造词。”
海东来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也不忘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阿幼朵继续嬉皮笑脸。
福伯摇头。
“哎,大人这一年天天吃苦药,都把舌头给吃坏了。”
待福伯将面吃尽,阿幼朵主动收拾起碗筷交给福伯。又从一旁矮桌上端来一壶酒,两个酒杯。
“好了,现在面也吃,趁着今日高兴我再与你多喝几杯吧。福伯,帮我们做点下酒菜。”
福伯点了点头,退了下去。海东来侧身看去,一旁还摆着两坛子酒,显然这丫头是有备而来。大概能猜到她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海东来也不戳破,揶揄一笑。“一大早就想着喝酒?”
阿幼朵脱口而出:“这不是容易醉嘛。额——”瞄了海东来一眼,慌忙改嘴,“我是说这不今日是你的生辰,高兴嘛。”
两个酒杯被斟满。阿幼朵拿起一杯,“这第一杯,祝海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话音刚落,阿幼朵仰头饮下酒水,畅快地叹了一口气。
海东来捻起酒杯闻了闻,酱香浓厚,确是好酒。
“酒量不错。这酒可是挺烈的。”
“那是自然。”阿幼朵见他不紧不慢,生怕被看出点端倪,赶紧催促道:“我都干了,你也快喝快喝。”
海东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色不改。
阿幼朵又将酒杯斟满,将酒杯举至面前,朗声道:“这第二杯呢,祝海东来今后官运亨通,恭喜发财。”
二人碰杯,喝下第二杯酒。
“这第三杯酒呢,是感谢这一年多来,你对我阿幼朵的照顾。虽然你老是欺负我,可我没少得罪你,虽是扯平了。干!”
阿幼朵用力一碰,杯中的酒水洒出大半,眼明手快地将剩下的酒水饮下。海东来看着眼皮子地下的猫腻,笑着摇头,将杯中满满当当的酒饮下。
阿幼朵看着他,将酒杯倒置,确实是一滴不剩。
阿幼朵半眯着眼睛,歪头看向海东来,慢吞吞道:“海东来,你就不打算敬我一杯吗?这一年多来,我可是日日夜夜,尽心尽力的医治你,照顾你”。说着阿幼朵捧住自己的脸,粉嫩的脸蛋被挤向一处,殷红的嘴巴微微突起,“你看我是不是瘦了,你见过这么尽心尽责的大夫吗?”
海东来见她这般模样甚是滑稽,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好,我敬你。为阿幼朵的大恩大德。”说着斟满酒杯。
阿幼朵赶紧得寸进尺道:“既然是救命之恩,就要喝三杯。”伸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好。看好了,第一杯......第二杯......第三杯......”
阿幼朵眼看着海东来三杯酒下肚。酒壶都空了,不觉打了个酒嗝。
“海东来,你醉了没啊?”
海东反问她:“你看呢?”
“我看没。”阿幼朵委屈地快要哭了。此刻凉风一吹,阿幼朵觉着脸上又烫了几分,心中感到些许急躁。心想:海东来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赵西陵给我弄来的明玉坊最烈的酒了,我提前吃了解酒药都快支撑不住了,他怎么还那么清醒。
海东来看出阿幼朵的醉意,想到适时停止,起身要走:“行了,这面也吃了,酒也喝了。我该回内卫了。”
阿幼朵急忙要拦,跟着起身时酒意上头瞬间失去了平衡,几乎是扑向海东来。海东来眼疾手快,伸手扶住阿幼朵双臂,让她半靠自己怀里。
院中桂树枝叶迎风轻颤。
阿幼朵还想着任务,一把抓住海东来的臂膀,说道:“回什么回,我都已经给你请好一天假了。”
说着,推着海东来坐会原处,“来来来坐下。额——光喝酒也挺闷得,要不,你我来玩个游戏如何?”
这时,福伯恰巧又端上了下酒的菜肴,是一盘茴香豆。
“这样,我们各抓一把茴香豆,让对方猜是单数还是双数。错了就喝酒,若猜对了,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如何?”
海东来思考着,随手拿起了酒杯玩弄,精致小巧的青瓷在之间灵活翻滚。开口道:“既然要玩了,就索性就放开了,也别用这小酒杯了,直接用碗来喝,我看你酒也准备的不少。”
海东来如此提议,倒也中了阿幼朵的意图,阿幼朵满口答应下来。
“好,输了可不许耍赖。”
海东来猜到阿幼朵在他未察觉间又补了几颗醒酒的药丸,不过没关系,既然她想要玩,陪她闹一会儿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