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府的烛火彻夜未熄，琴音终了，香炉余烬散着最后一丝暖意。当第一缕真正刺破寒夜的曙光染白东方天际时，刘珩已披挂整齐，玄甲冰冷，猩红披风垂落如凝固的血。他推开书房那扇沉重的门，凛冽的朔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刀子，瞬间灌入，吹散了室内最后一丝旖旎。
门外庭院中，张辽早已肃立等候。一夜休整，这位并州猛虎虽面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眼神沉凝锐利，如同打磨过的寒铁。他身后，是十几名同样气息剽悍、眼神中透着狼性的亲随，皆是昨夜自北邙山赶来的旧部核心。他们看到刘珩，无声地抱拳躬身，动作整齐划一，带着边军特有的肃杀之气。
“文远，”刘珩的声音被寒风削得冷硬，“随我出城，去会一会……北方的风！”
“诺！”张辽沉声应道，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丝毫看不出重伤初愈的迹象。
一行数十骑，如同离弦的铁矢，冲出冠军侯府，撞开尚未完全苏醒的洛阳城门，踏上了通往北方、通往并州的漫长官道。马蹄踏碎官道上的薄霜，留下清晰的印痕，很快又被卷起的烟尘覆盖。
越往北行，风越烈，天越寒。繁华的京畿景象被迅速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愈发荒凉的田野、萧瑟的山峦和零星点缀、墙垣低矮破败的村落。流民蜷缩在避风的角落，眼神麻木而绝望。空气中弥漫着边地特有的、混合着尘土、牲畜粪便和若有若无铁锈味的凛冽气息。
十日后，并州边陲，雁门关外。
这里，已是另一个世界。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到头顶。辽阔无垠的草原在狂风中起伏，如同冻结的灰绿色怒涛，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天地尽头。远处，隐约可见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土黄色山丘轮廓，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骸骨。风声是唯一的主旋律，时而凄厉尖啸，时而低沉呜咽，卷起砂石草屑，抽打在脸上生疼。
刘珩勒马，停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上。猩红的披风在身后被狂风撕扯得笔直，猎猎作响。他目光如鹰隼，扫视着这片苍茫、雄浑而又潜藏着无尽杀机的土地。身后，张辽及其旧部，人人面色凝重，手按刀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是胡骑出没之地，随时可能遭遇游弋的斥候甚至大队骑兵。
“感觉到了吗，文远？”刘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这里的风，带着血的味道，带着铁的味道，也带着……无主之地的味道！”
张辽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里面确实混杂着马粪、皮革和隐隐的、被风干了的血腥气。他沉声道：“主公，此地乃匈奴、鲜卑、乌桓杂处之域，胡骑剽悍，来去如风。并州边军，亦只能据关隘而守，疲于奔命。”
“守？”刘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蕴藏着足以焚毁草原的野心，“那不是我的路。”
他的目光投向草原深处，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
“我要的，是让这北风，刻上我冠军侯的烙印！”
“我要这万里草原，成为我圈养军马的牧场！”
“我要这胡夷诸部，成为我开疆拓土的先锋！”
“我要这西域商路，成为我流淌黄金的血脉！”“我要这长城内外，只有一个声音——汉！”每一个“我要”，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张辽及其旧部的心头，让他们热血为之沸腾，又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这已不是简单的防御或驱逐，这是要……征服！彻底的征服！将这片千百年来汉家王朝视为畏途的苦寒绝域，彻底纳入掌控！
“报——！”一骑斥候自侧翼烟尘中飞驰而来，马蹄声急促。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气息急促：“主公！西南五十里，发现大队匈奴骑兵踪迹！约三千骑！正劫掠一处依附我汉的鲜卑小部落！看旗号，是匈奴右贤王部下的‘血狼旗’！”
“血狼旗？”张辽眼中寒光一闪，“是右贤王帐下最凶悍的屠各胡骑！以残暴嗜杀闻名！主公，是否暂避锋芒？”
“暂避？”刘珩猛地一抖缰绳，胯下神骏的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他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西南方向，声音在狂风中炸响，带着霍去病英灵印记赋予的无匹锐气与金戈杀伐之意：
“我大汉冠军侯在此，岂容胡虏肆虐！”
“众将士，随我——”
“凿穿他们！”
“杀——！”张辽及其旧部胸中压抑的怒火和战意被彻底点燃，齐声怒吼！数十骑，如同扑向狼群的猛虎，毫不犹豫地跟随着那道猩红如血的披风，朝着烟尘腾起的方向，狂飙突进！
五十里，在草原狂风的助力下，转瞬即至！
眼前景象，如同人间炼狱。
一个规模不大的鲜卑部落聚居地，此刻已化为火海与屠场。简陋的毡房在烈焰中扭曲倒塌，浓烟滚滚。妇女的哭嚎、孩童的尖叫、垂死者的呻吟与胡骑猖狂的狞笑、战马的嘶鸣混杂在一起，刺耳欲聋。披头散发、浑身浴血的匈奴骑兵挥舞着弯刀，如同地狱冲出的恶鬼，追逐砍杀着奔逃的鲜卑牧民，将老人砍倒，将孩童挑在矛尖，将掳掠的女子横拖在马背上……
一面狰狞的、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绘着滴血狼头的旗帜，在风中狂舞，如同魔鬼的招魂幡。
“血狼旗”下，一名身形异常魁梧、披着狼皮大氅的匈奴千骑长，正用弯刀挑起一个鲜卑婴儿，发出野兽般的狂笑。
“畜生！”张辽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摘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直取那千骑长咽喉！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刘珩！他仿佛与胯下黑马融为一体，速度在冲刺中飙升到了极致！猩红披风在身后拉成一条笔直的血线！他并未拔剑，而是双掌在马鞍上猛地一拍，整个人如同大鹏般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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