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云寺的暮鼓尚未敲响,山门外的暮色却比钟声更沉。慧明归来之日,山谷上空的云海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开,一道金光直贯天心。那金光之中,现出一面悬浮的佛令——鎏金如日轮,却包裹着寒铁般的锋芒。
佛令之上,龙文梵字交错,正中四个大字燃成赤焰:“斗战佛令”。
钟声未响,梵音先起。那声音不是人间僧侣所诵,而是直击识海的震动,如战鼓,如铁蹄,似要踏碎尘世的静谧。
“慧明——”
梵音如天问,从云端压下,“此僧以魔为相,聚六魔之性,扰乱佛途,惑众乱心。当依佛律,当即诛除!”
孽云寺的僧众顷刻间跪倒一片,有人惊呼:“是斗战胜佛的旨意!”
慧明立于山门石阶,未动分毫,目光直视那悬空佛令。他听得出,那是孙悟空的声线,却又在每个字的尾音里,带着一丝异样的空洞——一种不属于斗战的威烈,而是权座上的审判冷意。
云海裂处,现出斗战胜佛的金甲身影。他脚踏祥云,金箍闪烁,手持如意金箍棒,威风赫赫。但慧明心底生出莫名的熟悉感——那眼神,不是往昔传说中的火焰,而是一潭不见底的静水。
“慧明。”斗战胜佛俯视而下,声音滚雷般震响,“汝身沾六魔之业,‘痴、妄、空、无、吝、嗔’皆在一体。此等孽种,不除不足以净世。”
慧明低低笑了一声,那笑意不带挑衅,倒似自语:“六魔之性散于人世,便是人心之影。何时起,佛也惧人心了?”
话音未落,佛令中心的赤焰骤然爆裂,一道金印虚影冲下,正击在慧明掌心。掌心的“六字真言”痣顷刻间炽亮,烧透肌肤,血肉翻涌,六道细小焰痕自其中涌出,缠绕成一枚玄印——印面无字,只有空相流转。
慧明闷哼一声,却未退后半步。
斗战胜佛的目光冷厉如刃:“此印,乃佛门‘无相封’。封尽汝法,灭尽汝心,留形在人,令汝度生不得,死亦无归。”
慧明抬起被烧焦的掌心,掌纹间的焰痕犹在跳动。他缓缓开口,语声平静:“若佛以慈悲渡人,何需六重封印?若魔为恶种孽,为何念咒者众?你口中之净世,是净尽众生的苦,还是净尽众生的声?”
云端的斗战胜佛沉默片刻,那双眼中似有一丝波澜闪过,但很快被铁光锁死。他抬手一挥,佛令震动,金光回卷,梵音消散,只余天边血色残霞。
慧明转身,踏入孽云寺山门。风自背后涌来,带着未尽的雷意,吹动他僧衣上的焦痕。僧众望着他,有人惊惧,有人疑惑,但无人敢言。
暮鼓终于响起,声音沉重得像是敲在每个人心上。
慧明立于大殿佛前,抬眼望向那尊笑容温慈的弥勒像。焰痕的痛尚未退去,但他指尖却在不自觉地轻抚那枚“无相”印。
他低声道:“真假佛旨,不过是执者手中的刀。若真有净土,必在刀落之前。”
钟声回荡,山门之外,云海合拢,天光再不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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