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狗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烙铁狠狠盖了个戳儿。二月花那记蕴满怒气的巴掌，效果拔群，堪称人间清醒剂——至少把他脑子里残留的合欢散迷魂汤扇得七荤八素，只剩实实在在的痛。他从陡坡狼狈滚落，荆棘灌木化身热情过度的迎宾队伍，噼里啪啦抽在身上，留下满身“到此一游”的印记。
“嘶……那疯婆娘手劲，村口配种的公驴都得喊声师父！”他疼得龇牙咧嘴，舌尖一狠咬破，腥甜混着火辣直冲天灵盖。混沌的视野勉强聚焦，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翻滚的前方赫然没了路！黑黢黢的断崖张着大口，等着把他囫囵吞下。
完了！林二狗魂飞魄散，残余的酒劲和迷毒彻底吓醒。身体里那几缕平日里比瘫痪老狗还懒的风灵力，感知到主人即将变成崖底肉饼的终极威胁，终于炸了毛！脚踝处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爆发，仿佛有股无形的气旋硬生生扭开了筋骨穴位。剧痛之下，一股微弱却极其蛮横的力量本能地冲撞而出！
“御风步？！给我——动！”他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
噗嗤！他整个人像块被顽童甩飞的泥巴，在崖边最边缘处，以一个极其猥琐难看的姿势，猛地横着滑溜了出去！方向偏移了那么可怜的三尺，“咚”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撞进一片湿漉漉、厚实得像棉被的老藤蔓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冒金星，彻底熄火。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他恍惚看见藤蔓宽大的叶片上，凝结的夜露正轻微震颤，如同无数细小的银铃被看不见的手指拨弄……露珠震颤的频率，竟和他体内那股濒死挣扎后、正缓缓平复的微弱气流，隐隐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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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能把人骨头缝都冻透的山风把他硬生生吹醒。林二狗一个哆嗦，龇牙咧嘴地试图撑起身体，浑身骨头仿佛被拆开重组了一遍，酸软得如同煮过头的面条，合欢散的余毒还在经脉里隐隐作祟。更要命的是脸上那巴掌印，热度退了点，但肿得老高，稍微牵动嘴角就疼得直抽冷气，活像腮帮子里塞了个滚烫的山芋。
“喻洋静你个狗东西……二月花你个疯婆……”他揉着发烫的脸颊，过往的屈辱画面和刚才生死一线的惊悚感在脑子里疯狂循环播放，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身体里那点风灵力，此刻就像刚撒完泼的野驴，横冲直撞，根本不听号令。默念了八百遍御风口诀，丹田里那点微弱的青色气流依旧懒洋洋躺着，连个响屁都不给。倒是耳边那对雌雄双煞的嘲讽立体环绕音效，越发清晰了。
“呸！指望死记硬背顶个屁用！”林二狗啐出一口带着泥腥和血腥的唾沫，想起了悬崖边那救命的一滑。靠得是啥？不是口诀，是那股差点把他脚踝撕裂的剧痛，是绝境里烧起来的怒火，是那一刻身体自己动起来的……本能！
重点是“弹出去”那个感觉！
他靠着冰冷的树干，闭上眼，不再去念叨那些拗口复杂的口诀。他强迫自己把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像猎犬追踪气味一样，死死锁定那几缕还在倔强闹腾的风灵力。他回忆悬崖边上，自己是如何本能地将这股力量“弹射”出去的——模仿那种感觉！用意念去“弹”它！
一次，气流扭捏得像新媳妇出门。
两次，指尖微麻，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第三次，林二狗憋红了脸，意念集中到极限，在脑海里模拟出狠狠一弹的动作——“嘣”！
一道微弱却异常凝练的青色风刃，无声无息从他指尖激射而出！噗嗤一声轻响，前方三步外一截手腕粗的半枯树枝应声而断，切口光滑得像打磨过。
成了！林二狗心头一跳，刚咧开嘴想笑，立刻牵动了脸上的“纪念章”，疼得他直吸凉气。他挪过去凑近看那断口，奇了！一缕若有若无、头发丝般纤细的淡青色风息，竟如同活物般缠绕在断裂的木质纹理之间，凝而不散许久，才悄然消失在夜风里。
“嘿？这玩意儿……还能挂个标？”林二狗盯着那缕消散的风丝，肿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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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山林里的寒意几乎要渗进骨髓。体力消耗殆尽，又被山风冻得直哆嗦，林二狗靠着树干缩成一团。死亡的警报暂时解除，另一种阴影却悄然爬上心头——测灵石那惊天动地的爆裂声，似乎又在耳边炸响。
“我这半吊子……真能走修行这条路？”他低声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树皮，“万一姓喻的带着他那票狗腿子搜山怎么办？就靠这打打树枝的‘风切菜’功夫？”
体内的风灵力刚才那“惊鸿一弹”后，彻底蔫了，像个吃完奶就睡的婴儿，叫他调动一丝都难如登天。他下意识摸了摸依旧滚烫肿胀的脸颊，想起二月花那“神来一掌”，不由得苦笑出声：“啧，别说，这疯婆娘这一巴掌……效果抵得上十碗醒神汤，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自嘲完，一股莫名的疲惫涌了上来。硬扛着没有意义。林二狗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放松全身紧绷的肌肉。他不再试图去“驾驭”那些闹别扭的风灵力，反而像在溪边垂钓的老翁，把意念缓缓沉入那隐匿跳动、似有若无的脉络深处。
不去驱赶，不去约束。
只是静静地“听”。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和寂静。渐渐地，一丝微弱的、清凉的“溪流”感在体内浮现。那股气流不再桀骜，它懒洋洋地、无目的地沿着某种天然的轨迹缓缓流淌……林二狗的心神随着它一起“漂浮”。
就在这时——
呼！
一股夜风卷过百步之外光秃秃的树梢，带起一片早已枯黄卷曲的落叶。落叶打着旋儿，在刺骨的寒风里飘摇下落。
林二狗猛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
那片落叶的每一次无助翻滚，每一次被风托起又抛下，那叶片边缘细微的卷曲弧度，甚至叶片划过冰冷空气的轨迹……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感知里！不是用眼睛，更像是无数根无形的“风之触须”，自他体内延伸出去，温柔地包裹住那片落叶，将一切的细微波动，都忠实地反馈回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颤感瞬间贯通了林二狗的全身，远比悬崖边的生死本能更宏大，更玄妙。他呆呆地望着那片落叶最终消失在黑暗的林间，过了许久，才用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声音，对着寂静的夜空低低自语：
“乖乖……原来风，还能当耳朵使唤？这招……就叫‘风儿听我话’好了！”他肿着脸嘿嘿傻笑，天边，第一缕微弱的晨曦正悄然刺破浓重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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