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掀开帐篷门帘时,带进来的晚风卷着篝火余烬的温热气息,她反手将帘布系紧,目光扫过帐篷内简单铺就的睡袋,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屈膝盘膝坐下,玄色劲装下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柄蓄势待发的长剑。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地下空间石壁的冰凉触感,以及突破37级时,那股骤然奔涌的空间之力所带来的灼热余温,她深吸一口气,将涣散的心神猛地收束,眼帘缓缓垂下,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光,玄天功的心法口诀如同刻在骨血里一般,顺着意识流悄然铺开,引导着体内尚不稳定的魂力开始流转。
起初,那股刚突破时暴涨的淡金色魂力在经脉中还有些躁动不安,像是脱缰的野马,每一次冲击都让经脉隐隐作痛,千仞雪眉头微蹙,却没有放缓功法运转的节奏,反而刻意放慢了魂力流动的速度,她将心神沉至丹田,用精神力一点点梳理着紊乱的魂力丝线。
帐篷外,夜风穿过树叶,吹动篝火的火星噼啪作响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不知过了多久,当魂力在经脉中完成完整循环时,千仞雪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我原本躁动的魂力已然温顺了许多,如同被磨去棱角的玉石,在玄天功的滋养下愈发凝实,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经脉壁在魂力的反复冲刷下,比之前拓宽了些许,每一次魂力流经穴位,都能激起细微的酥麻感,那是境界逐渐稳固的征兆。
直至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第一缕带着清冽气息的紫气便穿透晨雾,笼罩了营地,千仞雪准时睁开眼,周身流转的魂力悄然收敛,她起身走出帐篷,迎着紫气升起的方向盘膝坐下。
她凝神静气,双目微阖又骤然睁开,眼底掠过一丝淡紫流光,紫极魔瞳运转开来,那缕缥缈的紫气仿佛受到牵引,缓缓汇聚成细流,顺着她的双目渗入体内,沿着紫极魔瞳的修炼经脉游走,每一次紫气的冲刷,都让她的瞳力愈发凝练,视野所及之处,连晨露在草叶上滚动的细微轨迹都清晰可辨。
朝阳渐渐跃出地平线,金色的阳光取代了紫气,千仞雪才缓缓收功,她揉了揉微酸的眼眶,眼底的紫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锐利的清明,这每日清晨的紫气滋养,让她的紫极魔瞳又精进了一分。
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营地,梦红尘打着哈欠掀开帐篷帘,呼出的白气刚散,就看见千仞雪坐在篝火边的石块上,她面前摆着两块用油纸包着的肉干,指尖却没碰,只是垂着眼,望着灰烬里没燃尽的木柴发怔。
“怎么不吃?”梦红尘走过去,拿起一块肉干咬了口,咸香的肉味在嘴里散开,“昨天你稳固境界到后半夜,总得垫垫肚子。”
千仞雪“嗯”了一声,拿起另一块肉干,刚递到嘴边咬了一口,想着从魂导储物戒指拿出水囊来喝水,这时放在魂导储物戒里的魂导通讯器突然震了起来,那通讯器是妈妈温听亲手做的,外壳刻着细碎的雪花纹,平日里只会在家人报平安时亮起,此刻却发出急促的“嗡嗡”声,表面的晶石红得刺眼。
她心里猛地一沉,指尖带着点微颤摸出通讯器,屏幕上没有实时通话的标识,只有一条未读的语音留言,发信人备注是“妈妈”。
“怎么了?”梦红尘见她脸色瞬间褪去血色,也停下了咀嚼,凑过来时,能看见千仞雪握着通讯器的指节都泛了白。
千仞雪没说话,指尖按在播放键上,下一秒,温听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没有往日的温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背景里是房屋燃烧的噼啪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声。
“雪儿……我的雪儿……”温听的声音很轻,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当你听到这个的时候,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今天早上,好多穿黑斗篷的人冲进了镇上,他们……他们见人就杀,你爸爸为了让我躲进地窖,自己引开了那些人,他让我告诉你,别回头,别找他……”
说到这里,温听的声音哽咽了,背景里的惨叫声越来越近,还有重物倒地的声响,千仞雪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眼泪却像被冻住了一样,迟迟落不下来,她清楚地知道,那重物倒地的声音,或许就是母亲最后的动静。
“雪儿,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温听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决绝,“现在别想着报仇,那些人太厉害,我们斗不过的,你只要好好活着,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妈妈和爸爸……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嘀——”
通讯器的光芒骤然熄灭,最后几个字消散在晨雾里,只剩下冰冷的电流杂音,千仞雪保持着按按键的姿势,僵在原地,手里的肉干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沾了一层薄灰。
风从雪原吹过来,带着刺骨的冷,掀动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空洞的红。
“千仞雪……”梦红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放得很柔,“你别吓我。”
千仞雪缓缓抬起头,看向家的方向,那里隔着几座雪山,此刻却像是能闻到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她猛地站起来,双腿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发颤,却还是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回去。”
“可是邪魂师可能还在……”
“我知道。”千仞雪打断她,眼底的空洞被一种执拗的光填满,“我得回去看看,看看他们最后待的地方,然后……我会好好活着,像妈妈说的那样。”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肉干,拍了拍灰塞进储物戒中,又将通讯器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梦红尘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没有再劝阻,只是收起两人的帐篷,快步跟上她的脚步:“我陪你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晨雾渐渐散开,朝阳从雪山后爬上来,金色的光洒在两人疾驰的背影上,篝火旁的灰烬被风吹得四散,只留下两块孤零零的肉干,在晨光里渐渐失去了温度。
两人在密林中开辟出一条通路,足尖蹬着湿滑的树根向前飞跃,魂力在足底炸开的瞬间,卷起漫天落叶,千仞雪的玄色劲装已被树枝划开几道口子,脸上沾着泥土与汗水,可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哪怕知道就算全速前进,抵达星罗帝国的小镇也需要整整七天,她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打算。
“雪儿!你的魂力快透支了!”梦红尘紧随其后,看着她周身渐渐不稳的魂力,忍不住出声提醒,“至少停下来调息半个时辰,不然没等赶到,你就先垮了!”
千仞雪充耳不闻,只是将玄天功运转到极致,丹田内的魂力如同潮水般涌出,支撑着她不停歇的疾驰,母亲最后的语音在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她心上。她忍不住攥紧拳头,心里满是困惑与愤怒:“万年前的斗罗大陆,邪魂师虽有作乱,却始终被各大宗门和帝国联手打压,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不敢露头,怎么过了万年,他们反而如此泛滥?竟敢光明正大地闯入普通小镇,肆无忌惮地屠杀无辜百姓!难道那些所谓的守护者,都已经不管不顾了吗?”
就在这时,精神海内的玄空突然显现,灰紫色的空间之力轻轻包裹住她躁动的魂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立刻停下调息!”
千仞雪的身体猛地一滞,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住,她咬着牙转头,看向精神海内的玄空,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我不能停……多耽误一刻,就……”
“你现在耗尽魂力倒下,才是真的辜负了你母亲的嘱托!”玄空打断她,“她让你好好活着,不是让你拿命去逞能!七天的路程是定数,你现在做的,只是在提前消耗应对邪魂师的力气!”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千仞雪头上,她踉跄着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看着远方被树木遮挡的天际线,眼底的焦急与绝望交织在一起。是啊,她就算现在跑断腿,也缩短不了多少时间,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可一想到邪魂师那嚣张的行径,她心里的疑问就越发强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帝国的监管体系崩塌了,还是邪魂师掌握了某种足以抗衡各大势力的力量?否则怎么敢如此有恃无恐,将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平民?
“听前辈的话,调息一刻钟。”梦红尘也停了下来,递给她加速恢复魂力的密闭奶瓶,“我们轮流警戒,保持最快的赶路效率,但也要留有余力,谁也不知道这七天里会不会遇到麻烦。”
千仞雪接过密闭奶瓶,盘膝坐下运转魂力,开始吸收密闭奶瓶里储存的魂力,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经脉蔓延开来,稍稍缓解了魂力的枯竭。
“等我回去……”她在心里默念,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等我变强,一定要把这些邪魂师连根拔起,不仅要查清他们泛滥的原因,更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绝不让再有小镇被血洗!”
一刻钟后,千仞雪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脆弱已被决绝取代,她站起身,对梦红尘点头:“走吧。”
两道身影再次疾驰而出,如同离弦的箭,朝着星罗帝国的方向飞去,林间的风呼啸而过,吹不散她们的急迫,也吹不灭千仞雪心里那团名为“复仇”的火焰。
七天的奔袭让两人的裤脚沾满尘土与草屑,当连绵的浅灰色山脉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将星落帝国边境的轮廓勾勒出来时,千仞雪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枯树干,剧烈的喘息让她胸腔阵阵发疼,额前的碎发被冷汗黏在皮肤上。
就在她想咬牙再往前赶时,精神海内突然泛起一阵熟悉的淡紫色波动,玄空的身影凝立在魂力光雾中,眉头紧锁:“雪儿,停步,先别急着靠近,沿左侧的山径上山顶观察,邪魂师若有残留,以你现在耗损过半的魂力,贸然下山只会自投罗网。”
千仞雪指尖的魂力颤了颤,强行压下心头的焦灼,转头看向身旁同样面色苍白的梦红尘,梦红尘会意地点点头,红色的发丝被山风撩到耳后,她伸手搀住千仞雪的胳膊:“听玄空的,我们先上去看看情况,稳妥些。”
两人相互借力,沿着崎岖的山径向上攀爬,裸露的岩石硌得手掌生疼,枯枝刮破了本就磨损的衣袖,足足半个时辰后,才终于登上了山顶的平坦巨石,站在这里,下方的小镇全貌一览无余,那是记忆中一排排刷着米白外墙的平顶房,却坍塌了半数,有些人家的阳台上还挂着衣物,只是此刻,所有窗户都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
镇口的铁皮公告栏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最扎眼的是镇中心的小广场,原本供人休憩的长椅断了腿,地面上还残留着几滩早已凝固的暗褐色痕迹,被风吹来的沙尘半掩着,透着说不出的死寂。
“我用紫极魔瞳看看。”千仞雪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眉心,金色魂力缓缓汇聚到双眼,眼尾浮现出淡淡的紫色纹路。紫极魔瞳运转到极致时,她的视线如同穿透力极强的探照灯,一寸寸扫过小镇的每一个角落,观察着是否还有魂力的波动。
可无论她怎么聚焦、感知,都没有捕捉到半分魂力波动,没有邪魂师的阴邪魂力,没有普通魂师的微弱气息,甚至连猫狗之类活物的生命波动都荡然无存,整个小镇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冰冷的建筑骨架,在午后的阳光下沉默地矗立着。
“怎么样?有发现吗?”梦红尘紧紧盯着她的侧脸,见她眼尾的紫纹褪去,连忙追问。
千仞雪缓缓收回魂力,闭上眼睛时,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再睁开眼,眼底已被彻骨的寒意覆盖:“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连最微弱的魂力波动都感受不到。”
精神海内,玄空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这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邪魂师得手后已经撤离,并且清理了所有残留的魂力痕迹;要么……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活口了。”
“不可能……”千仞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家就在那边,第三排最东边的那栋……我妈她还在等着我……”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栋米白色的房子,二楼的窗帘还拉着,可那熟悉的窗口,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透出温暖的灯光。
梦红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冰天雪女的极寒气息悄然弥漫开来,试图平复她翻涌的情绪:“先别多想,我们在山顶休整一个时辰,等魂力恢复一些再下山探查,现在冲动没用,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千仞雪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岩石上,山风吹过,带来小镇方向隐约的尘土气息,那气息里没有了往日的烟火气,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荒芜,她知道梦红尘和玄空说得对,可心底的恐慌与不安,却像潮水般一遍遍冲刷着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