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风渐渐平息,一个时辰的调息让两人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血色,千仞雪缓缓收功,指尖萦绕的魂力凝而不散,魂力已彻底回满巅峰状态,她看向身旁同样睁开眼的梦红尘“可以下山了。”千仞雪的声音比来时更沉,她抬手结印,淡紫色的空间之力瞬间包裹住全身,身形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玄空,帮我隐匿红尘的气息。”
“放心。”精神海内,玄空的声音落下,另一道更浓郁的紫芒笼罩住梦红尘,两人对视一眼,借着地形的掩护,如同两道无形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下山坡,落在了小镇入口。
脚下的水泥地裂着蛛网般的缝隙,几滩暗褐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沿途的房屋门窗大多被砸得粉碎,散落的生活用品与断裂的桌椅混杂在一起,偶尔能看到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在巷口,衣衫上还留着狰狞的爪痕与灼烧的印记,千仞雪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记忆中那栋米白色的房子冲去。
推开虚掩的防盗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客厅里一片狼藉,沙发被划开大口子,茶几碎成几瓣,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摔在地上,玻璃相框裂成了蛛网,千仞雪的目光扫过客厅,没有停留,直奔厨房角落那道隐蔽的地窖门,那是母亲温听为了应急特意挖的,只有她们一家知道。
她掀开厚重的木板,一股混杂着尘土与淡淡血腥味的冷风扑面而来,千仞雪深吸一口气,率先跳了下去,梦红尘紧随其后,地窖里漆黑一片,她立刻运转紫极魔瞳,淡紫色的光晕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下一秒,她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角落里,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地上,正是温听,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熟悉的米黄色围裙,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可原本温和的面容此刻却干瘪凹陷,双眼空洞地睁着,皮肤像枯树皮一样失去了所有光泽——那是精神力被彻底抽干后才会有的模样,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干尸。
“妈……”千仞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沙哑,她一步步挪过去,颤抖的手想要触碰温听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不敢落下。
前世她从未感受过这般真切的母爱,重生后温听的每一句叮嘱、每一碗热汤,都像阳光一样暖着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她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可以守护的人,可转眼间,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就成了眼前这具冰冷的躯壳。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砸在温听干枯的手背上,也砸在千仞雪的心上。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魂力在体内疯狂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梦红尘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幕,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凝重与不忍,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释放出一丝极寒气息,帮千仞雪压制住翻涌的情绪?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千仞雪跪在地窖冰冷的地面上,凝视着温听干瘪的面容许久,才颤抖着伸出手,用一旁堆着的旧棉被将母亲瘦弱的身体小心裹住,棉被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淡淡皂角香,那是温听上周刚洗过的,可如今,这份温暖却再也捂不热母亲冰冷的躯体。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穿过棉被,将温听轻轻抱起,母亲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这让千仞雪的心更像被针扎般刺痛,从前温听总是笑着说“妈这身子骨,以后还能一起游历大陆”,可现在,这具曾为她洗衣做饭、为她缝补衣物的身体,却只剩下一副干枯的躯壳。
“妈,我们回家了。”千仞雪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弓着背,尽量让母亲的身体保持平稳,一步步挪向地窖口,梦红尘连忙上前,托住棉被的底部,帮她分担重量,两人小心翼翼地顺着木梯爬出地窖。
客厅里的狼藉依旧刺目,摔碎的花瓶、散落的抱枕、墙上被划烂的挂历,还有那帧摔在地上的全家福,玻璃碎了,照片上三人的笑容却依旧清晰,千仞雪的目光在照片上顿了顿,脚步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主卧。
推开虚掩的房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床上铺着温听最喜欢的米白色床单,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还带着褶皱,床头柜上放着她昨晚喝剩的半杯温水,千仞雪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将裹着棉被的温听放在床中央,又仔细抚平被角,让母亲躺得舒服些,她伸手拂去温听额前散乱的头发,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坚硬,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滚落,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在这等我,我去接爸爸回来。”千仞雪转身时,她用力抹了把脸,将所有的悲恸都压回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坚定。
梦红尘默默跟在她身后,帮她轻轻带上了主卧的门,仿佛不愿惊扰这份最后的安宁,两人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千仞雪全力运转紫极魔瞳,淡紫色的光晕穿透尘土,仔细扫视着每一处角落,终于,在镇外那片废弃的麦田里,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深蓝色工装背影。
千玄趴在干裂的土地上,后背插着一根黑漆漆的骨刺,伤口处的血迹早已凝固成紫黑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的右手还死死攥着一把生锈剑,此刻剑的边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甚至还嵌着一小块深色的布料,显然是拼尽全力与邪魂师对抗过。
“爸!”千仞雪快步冲过去,蹲下身轻轻将父亲翻过来,千玄的眼睛圆睁着,脸上还残留着愤怒与不甘,可皮肤同样干瘪凹陷,气息全无,与温听一样,都是生命力被彻底抽干的模样,千仞雪的喉咙一阵发紧,她握住父亲冰冷的手,将他的身体慢慢扶起,小心翼翼地扛在肩上,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中,她将千玄安置在温听身旁,让两人并排躺着,就像无数个清晨,他们睡眼惺忪地醒来时那样,千仞雪坐在床边,凝视着父母毫无生气的面容,许久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梦红尘说:“走吧,去后院。”
后院的实战练习场还是老样子,水泥地面被她小时候练拳时砸出了好几处浅坑,墙角立着的木桩上还留着密密麻麻的拳印,那是千玄手把手教她练基础功时留下的痕迹,千仞雪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父亲的声音:“雪儿,出拳要稳,发力要狠,只有自己强了,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就是这里了。”她睁开眼,指尖凝聚起金色魂力,化作两把锋利的能量刃,弯腰朝着地面刨挖起来,水泥地在魂力刃下应声碎裂,飞溅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掌心,鲜血滴落在泥土里,她却浑然不觉,梦红尘见状,立刻凝聚冰系魂力,将坑壁冻得结实,又用冰刃帮着清理碎土,两人默契地配合着,不多时就挖好了一个长宽适宜的土坑。
千仞雪回到主卧,小心翼翼地将温听和千玄的身体先后抱到后院,轻轻放入土坑中,她仔细调整着两人的姿势,让千玄的手搭在温听的手腕上,就像他们平日里相互扶持的模样。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一旁的铁锹,一锹一锹地将泥土填回坑中,直到将土堆抚平。
这时,梦红尘从魂导储物器里取出两块打磨平整的长方形铁片,递到她面前:“用这个做墓碑吧,虽然简陋,但至少能做个念想。”
千仞雪接过铁片,指尖的魂力凝聚成细小的刻刀,她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一笔一划地在第一块铁片上刻下“温听之墓”,又在另一块上刻下“千玄之墓”。字体算不上工整,甚至带着些许颤抖,却每一笔都饱含着沉重的哀思。她将两块铁片分别插在土堆的两侧,墓碑在风中静静矗立,简陋却肃穆。
“噗通”一声,千仞雪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与水泥地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仰望着两块墓碑,眼眶通红,声音却异常坚定:“爸,妈,今日之仇,我千仞雪记在心里。那些邪魂师,我会一个一个找出来,让他们血债血偿!我向你们保证,定会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阿姨,叔叔,我梦红尘也在此立誓!”梦红尘也跟着跪了下来,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决绝,“我会永远站在千仞雪身边,陪她一起铲尽邪魂师,为你们报仇雪恨,绝不食言!”
千仞雪转头看向梦红尘,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的坚定与信任无需多言,她缓缓点头,伸手将梦红尘扶起,自己也撑着地面站起身。
最后看了一眼墓碑,千仞雪抬手结印,口中默念咒语,灰紫色的空间之力瞬间从她体内涌出,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缓缓覆盖了整个后院,光芒散去后,原本的土堆与墓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布满碎石、杂草丛生的废墟,与小镇的荒芜融为一体,这是她布下的空间隐匿阵,除非有远超她的魂力强行破除,否则任何人都无法发现这里的秘密。
“走了。”千仞雪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废墟”,转身与梦红尘一同走出了院门,踏入了小镇的死寂之中,身后的家渐渐远去,可父母的面容与那句“要保护好自己”的叮嘱,却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底,化作了她前行路上最坚定的力量。
两人踩着落日的余晖走出小镇,脚下的青石板路早已变成坑洼的黄土道,风卷着路边枯败的茅草掠过脚踝,一路无话,只有鞋底碾过碎石的“咯吱”声,在空旷的旷野里格外清晰。
走出约莫三里地,天边的橘红彻底沉成暗紫,梦红尘终于忍不住放慢脚步,侧头看向身旁的千仞雪,她的侧脸在暮色里绷得笔直,下颌线紧绷,眼底还凝着未散的红血丝。从地窖到后院,从埋葬父母到布下空间隐匿,这个女孩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始终没有松过。
“雪儿,”梦红尘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重的沉默,“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也得有个方向吧?你之后……到底打算往哪去?”
千仞雪的脚步猛地顿住,野草在她脚边打了个旋,她抬眼望向远处模糊的山影,喉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心里的顾虑像团乱麻:史莱克学院那位神明的气息,她不敢暴露自己六翼天使武魂,父母的仇要报,可仅凭现在的实力,连邪魂师的踪迹都摸不到。这些话她不能对梦红尘说,那是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她不能把这个一路陪着自己的人拖进来。
见她只沉默不回应,梦红尘咬了咬唇,斟酌着往前递了半步,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要不……你跟我回日月帝国吧?”她怕千仞雪拒绝,立刻补充道,“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不如史莱克学院,毕竟他们的魂师培养体系确实偏科,更重魂师本身的修炼而非魂导器,但论魂导器的研究,整个大陆没有哪家学院能比得上我们!从基础的能量转换阵列,到高阶的魂导炮设计,学院的藏书阁里藏着数百年的积累。”
“魂导器……”千仞雪的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手指上那枚不起眼的魂导器储物戒,是自己要报名史莱克学院爸妈一起送给她的,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金魂币等,还躺着一张破损图纸,那是她在史莱克学院赏宝会买下的,上面的符文残缺不全,却能隐约看出是某种高阶魂导器的核心结构,因为对魂导器毫无天赋,她研究了大半年,依旧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