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雾盈第二次随皇后来到逍遥侯府了。
皇后的心思,恐怕不只是探望病情,还要加上给二殿下拉拢人脉……毕竟有了宋容暄的助力,夺嫡之路要轻松许多。
至于为何要带着她去,一来温夫人与皇后不甚相熟,有雾盈在可调和气氛,二来若是宋容暄被收入二殿下麾下,少不了要和柳家的人多多接触。
侯府比先前没太多变化,还是那般清雅疏落,古朴简约。东进院落是夫人与老侯爷的居所,名为静修堂,西进乃是宋容暄的住处,名为扶苏堂。
除此之外,还有四五间客房分列左右,都是空着的,比起瀛洲其他的官宦人家,还是显得寂寥许多。府上的侍卫仆人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只有三十多人,和那些动不动出行就将近百人的世家截然不同。
温夫人极爱养花,院子里遍植西府海棠,醉杨妃,满堂红,素馨等各色花木,本应是万紫千红,不过近来想必无心打理,那些花儿有些垂头丧气的。
温夫人接了旨意,早早候在门口,皇后一下马车,她就叩拜道:“臣妇温氏,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扶起她,“看看谁来了?”
雾盈提裙下车,温岚见到她很是惊喜:“袅袅好久没来了吧?”
“是。”皇后拉着温夫人进了屋,两人分别落座,温夫人见她立在皇后身边,对大丫鬟灵秀道:“怎么还不让柳女史坐下。”
“下官站着便是了。”雾盈垂眸乖巧道。
“那怎么行,”雾盈连连推辞,“下官是晚辈,理应在长辈面前侍奉。”
温夫人见她恭谨知礼,赞赏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圈,“多好的姑娘,这么讨人喜欢。”
过了一盏茶功夫,皇后提出要去看望小侯爷。
“君和这会应该醒了,”温夫人派灵秀去看了一眼,果真是醒了。“知道陛下和娘娘都惦记着他,不定多高兴呢。”
雾盈偶然见瞥见府里飞出一团雪白,朝着北边去了,有些好奇。
北边……应该是天机司的方向吧。
正思忖间,温夫人带着她们往扶苏堂去了。
从静修堂出来,先是一条抄手游廊,再过一道垂花门,就到了扶苏堂。此间的匾额乃是先帝所题,盛赞他为当世“公子扶苏”。
但殊不知公子扶苏遭小人赵高陷害,英年早逝,空留后人凭吊。
雾盈等人进屋时,宋容暄正往床下藏鸽子笼。见皇后和母亲都来了,他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只得扔了笼子,拱手道:“臣宋容暄见过娘娘。”
雾盈观察着他无奈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丝玩味的笑。随即她把笑容又收了回去,瞧见宋容暄鬓发微乱,形容憔悴,禁不住又有几分担忧。她想绕到背后瞧瞧伤口如何了,在长辈面前也没有机会。
“侯爷该安心养伤才是,”皇后摆出一副慈祥长辈的样子,“公务等伤好了再过问不迟。”
“多谢娘娘挂怀。”三人寒暄了一阵,雾盈不好插话,盯着屋里的字画发呆。
过了一会,温夫人带着皇后去院子里赏花,临走前叮嘱雾盈:“左右他闲着也是闲着,袅袅可否去书房给他找几本书来,打发打发时间。灵秀,你陪她去。”
见两个人都走远了,雾盈还没缓过神来。她愣在门槛处,灵秀催促道:“大人快走吧。”
雾盈随着灵秀来到书房,这里靠墙三面皆是紫檀木的书架,正中摆着乌木边梨花心条案,上头竟然除了公文外还有一套茶具。
雾盈道:“你知道他看什么书么?”
“奴婢不知。”灵秀也与雾盈有五分熟识,抿唇一笑道,“大概是兵书一类的吧?”
“我觉得也是。”雾盈从最显眼的地方抽了几本行军布阵的书,忽然眼前一亮。
“这里居然有《华阳洗冤录》啊!”雾盈一时激动手里书不慎散了一地,“我之前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华阳洗冤录》乃是梁朝一位女神探所著,涉及破案侦查的方方面面,事无巨细,但刊印的书商却并不多。
不管宋容暄看不看,她拿起那本书,灵秀搬着那一堆兵书,两个人回到了扶苏堂。
宋容暄连看都没看灵秀一眼,直接把《华阳洗冤录》从她手中接过来,“难为你居然知道我喜欢看这个。”
“我怎么知道,”雾盈撇了撇嘴,不悦道,“本来是我想看的。”
宋容暄瞧着她的脸色,没来由地开心。
“我随娘娘来这可不是陪你逗闷子的,”雾盈深吸一口气,“前些日子胡院判说你伤得不轻,这几日可好些了?”
先前进来时他脸色就苍白如纸,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那可让柳大人失望了,”宋容暄语带讥诮,“本侯暂且还死不了。”
雾盈懒得跟他一个病人计较,便起身去找皇后和温夫人了。
她们一直聊到暮色四合,温夫人将二人送进马车,见马车消失在永昌坊尽头才回府。
这儿子,真令人不省心。
温夫人想到他床底下那个鸟笼,连连摇头,竟然气笑了。
紫烟宫。
申太医跪在美人榻前,明贵妃伸出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撑着下巴。
忽然,她眉头一蹙,像是极其难受一般,要把腹中所有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蕤卿见状吓坏了,忙拍着她的后背道:“娘娘……”
那申太医眉梢一扬,喜道:“娘娘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恭喜贵妃娘娘。”
说罢连连叩首。
“真的?”明若向来是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性子,此时也禁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嘴角蔓延着难得的笑意。
“老臣哪里敢撒谎。”
与此同时,东宫。
柳月汀抚摸着狸猫的软毛,那狸猫喵喵叫了两声,从她膝头一跃而下。
“难道……”柳月汀捏着尖尖的下巴,“我娘真的……是与墨夫人有关……”
她垂眸,脸色阴沉。
如此……她柳雾盈又凭什么……
柳月汀咬着下唇,直到咬得发白也不自知。
窗外渐渐陷入静谧,无数银蝶凌空翩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