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路上的水洼泛着晨光,林凡盯着自己倒映在其中的影子看了片刻,喉结动了动。
三日前那场雨里的声浪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此刻他腕间的帝运徽章烫得厉害,像在提醒他——那个被扔烂菜帮子的“废柴”,真的死了。
“叮——”
系统面板在识海展开的蓝光让他睫毛轻颤。
【封地名称:青石村(临时)
民心归属度:89%
资源产出:粮 30%(雨后复苏)
灾厄预警:无】
这些数据在视网膜上跳动,他指节抵着下巴,指腹蹭过唇线——这是他当年带特种部队分析战场时的习惯动作。
“阿虎!”他突然扬声,声音里裹着晨雾的清冽。
几步外正帮老妇挑水的汉子猛地转身,水桶“咚”地砸进泥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卷到小臂的粗布衣袖。
阿虎擦了把脸上的水,露出白牙笑:“少爷!”
“还有你三个。”林凡抬下巴点向蹲在墙根补渔网的青年,“前日说要跟着我学本事的,现在站过来。”
三个青年手忙脚乱爬起来,渔网滚进草窠都顾不上捡。
他们望着林凡时眼底亮得惊人,像三簇刚被点燃的火苗。
“此村是我第一块实土。”
林凡往前走了半步,靴底碾碎一块带泥的碎陶,“不许一人饿死,不许一亩荒田。”
他说这话时没有提高音量,可震人心魄。
“是!”阿虎握拳砸在胸口,震得粗布衣襟翻卷。
三个青年跟着吼,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先办三件事。”
林凡从袖中抽出一卷竹帛,竹片边缘还带着新削的毛刺,
“第一,民议堂。”
他展开竹帛,最上面一行字是他昨夜用炭笔写的,
“每户派个能说话的来,修渠、分粮、罚懒这些事,过半人点头才算数。”
蹲在田埂上剥毛豆的张婶最先直起腰:“林少爷,我家那口子嘴笨,能让我去不?”
“能。”林凡冲她笑,“只要是青石村的人,都能说话。”
张婶的手顿了顿,剥到一半的毛豆“哗啦啦”掉回竹篮里。
她抹了把眼角,声音发哑:“我男人之前还说您是骗子,现在他能下地了,非让我给您磕个头——”
“第二件,战训队。”
林凡提高声音打断她,不是嫌她啰嗦,是怕自己再听下去眼眶要热,“青壮每日辰时到村东晒谷场,阿虎教你们扎马步、劈木刀。”
他扫过阿虎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练得好的,去偏院跟着我学更狠的。”
阿虎的手不自觉摸上剑柄,指腹擦过剑鞘上一道深痕——那是他替原主挡刀时留下的。
他喉咙发紧,突然扯开嗓子喊:“都听见没?明日开始,我要是看见哪个懒骨头躲茅房,就把他拎到河里泡到清醒!”
几个半大孩子哄笑起来,有个小崽子还冲阿虎做鬼脸。
阿虎作势要扑,被林凡轻咳一声止住。
“第三件。”
林凡的目光落在人群最前排,那个瘦得像根竹枝的身影上,“功德簿。”
他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旧书,封皮上“功德”二字是柳嬷嬷教原主识字时写的,
“行善积德的都记上,救落水娃、帮孤老挑水、替病户采药——”
他顿了顿,“记够十件,换五斤灵米;二十件,换半副药材。”
“我识字!我来记!”
小石头从人缝里挤出来,青肿的额头还没消全,发顶翘着撮呆毛。
他举着块破瓦片,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林”字——这是他昨夜在灶膛前用炭块描了百遍的。
林凡蹲下来,和他平视。
孩子身上还带着灶火的烟火气,混着点草药味。
他伸手摸了摸小石头的头,指腹碰到孩子发间沾的草屑:“好,你就是第一任村书吏。”
小石头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子。
他攥紧瓦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他要把林少爷做的每件事都记下来,等以后村子富了,等他长高了,要读给所有新来的人听。
……
三日后卯时,柳嬷嬷的马车碾着晨露进了村。
老人掀开车帘时,林凡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星子,怀里的檀木药箱擦得锃亮——那是母亲生前常用的。
“夫人的‘清浊汤’方,老奴记了三十年。”
柳嬷嬷摸出个油纸包,里面的药草还带着山雾的潮气,“三碗水煎一碗,连喝七日,当年夫人就是用这个救了染疫的庄子。”
药炉支在村头老槐树下,第一缕药香飘起时,张婶的小孙子正攥着林凡给的糖块蹦跶。
那孩子昨日还烧得说胡话,此刻却揪着小石头的衣角喊:“哥哥,我要学写字!”
……
半个月后,林凡站在田埂上,看老农们弓着背翻土。
他前日用帝气值从系统商店兑换的“精耕术”残卷,此刻正被王老汉用树枝在地上画:“轮作、休田、分墒……林少爷,这法子真能让地多打两成粮?”
“能。”
林凡弯腰捡起块土坷垃,在掌心捏碎,“等收了新稻,我带你们去镇里卖,换更好的犁铧。”
王老汉的手突然抖了抖。
他望着眼前翻整得松软的土地,想起半月前这里还是板结的黄泥巴——
那时他跪在雨里,觉得这辈子都见不着绿苗了。
可现在,田垄里已经冒出星星点点的嫩青,像撒了把碎翡翠。
更让他眼眶发热的是村南头。
几个汉子正拆自家院墙,把青石板往村西运——那里要修引水渠。
李二柱扛着块磨盘大的石头,额头渗着汗:“我家那墙歪了好几年,早该拆!等渠修好了,我家的地能多浇半亩!”
系统提示来得突然,林凡脚步一顿。
【青石村繁荣度提升
民心归属度 5%
触发‘领地忠诚’
村民愿为守护村庄而战】
他抬头望向村口,晨雾正慢慢散。
有个戴斗笠的身影从雾里钻出来,脚步虚浮得像片叶子。
那人身穿青布短打,腰间别着个铜哨——不是青石村的。
林凡眯起眼。
风掀起斗笠边缘,他瞥见对方耳后有个暗红胎记,像朵扭曲的花。
“林少爷!”小石头举着功德簿跑过来,“张婶说她帮赵阿婆挑了三担水,要记——”
林凡收回视线,摸了摸小石头的头。
他望着孩子发顶翘起的呆毛,又看了看远处那道逐渐融入人群的身影,嘴角的笑淡了些。
“记。”他说,声音里裹着晨雾的凉,“仔细记。”
戴斗笠的身影在村头老槐树下停住,铜哨在腰间撞出细碎轻响。
他往左右扫了两眼,见张婶正蹲在井边洗衣,便踉跄着凑过去,斗笠檐压得低低的:“大娘,可听说了?
那林少爷用龙脉救村,折了咱们青石村的气运!”
张婶搓衣的手顿住,皂角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啥……啥龙脉?”
“您当他真有本事?”
探子压低声音,耳后暗红胎记在晨光里泛着诡色,“那是偷了地底龙气!龙气是老天爷给的,他这么作,
不出三日,雷劈火烧全得落咱们头上!”
井边围过来几个妇人,手里的菜篮晃得菜叶乱颤。
李二柱家的媳妇攥着湿淋淋的帕子:“前日我家娃喝了他给的灵米粥,夜里直喊肚子疼……莫不是真犯了天谴?”
“嘘——”
探子作势要走,又回头补一句,“您几位且看,等日头落了,村西头那棵老柳树准要枯!”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春潭,涟漪很快漫过整个村子。
王老汉蹲在田埂上抽旱烟,烟杆敲得土块直响:“昨儿还说林少爷是活菩萨,这会子……”
“老叔!”
小石头攥着功德簿从巷口跑过来,发顶呆毛被风掀得乱翘,“张婶说赵阿婆的鸡下了双黄蛋,要记两件功德!”
王老汉把烟杆往地上一戳:“记啥记!没听人说那小子耗了龙脉?”
小石头的脚步猛地顿住,功德簿“啪”地摔在泥里。
他蹲下身捡本子时,听见墙角两个汉子在嘀咕:“昨儿我家那口子夜起,看见林少爷在村后转,手里还冒蓝光……”
“小石头!”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凡站在晒谷场边,晨雾里只看得见他紧抿的嘴角。
小石头抱着功德簿跑过去,眼眶红得像浸了血:“他们说您……”
“我知道。”
林凡蹲下来,替他擦掉脸上的泥,“去把村头的娃子都叫到晒谷场,你不是说想学编故事么?
今儿教你个新的。”
半个时辰后,晒谷场上飘起脆生生的童声。
二十来个孩子排着队,每人手里举根柳枝当话筒:
“龙醒雨来,林公在哉;
谁说天罚,劈他脑瓜!”
小石头站在最前头,喊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
“龙喝水,田长穗;
林公笑,灾星退!”
童谣像长了翅膀,顺着山风掠过田埂,钻进篱笆,撞开每家的窗。
张婶端着药碗站在院门口,听着孙子跟着唱,突然把碗往石桌上一放:“他李二柱家媳妇的娃肚子疼?
我家小孙子喝灵米粥喝得直拍肚皮!”
李二柱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正撞见自家媳妇被三个妇人围在井边。
“啥天谴?”
他把锄头往地上一杵,
“前日修渠我搬石头,亲眼见林少爷手按在泥里,那地底下冒的是暖融融的气!要真耗龙脉,能有这好地?”
日头偏西时,老柳树下围了一圈人。
探子躲在树后擦冷汗,眼睁睁看着王老汉扒开树根——底下的土湿软发黑,新抽的柳芽正从裂缝里钻出来,嫩得能掐出水。
“骗子!”李二柱家的媳妇冲过去扯他斗笠,“我家娃根本没肚子疼,是夜里偷吃了灶上的糖!”
几个青壮一拥而上,绳子“唰”地缠上探子的手腕。
阿虎攥着锈剑挤进来,剑尖挑起对方下巴:“耳后这胎记,楚家养的暗桩吧?”
探子脸色惨白,突然尖叫:“你们护着个偷龙脉的,迟早——”
“堵上他的嘴!”
张婶抄起块破布塞过去,“我家小孙子刚会背童谣,可不能让脏话说污染了!”
暮色漫进青石村时,绑成粽子的探子被扔在村口。
林凡站在晒谷场的高台上,望着底下亮起来的灯盏,指腹蹭过唇线——
这是他部署战术时的习惯。
阿虎摸黑凑过来,腰间的剑鞘撞得他胳膊发疼:“少爷,那探子审出话了,是楚家三公子派来的。”
“知道了。”
林凡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阿虎,去把村学里的少年都叫来。”
……
月亮爬上树梢时,偏院的土灶飘出炖鸡汤的香。
二十来个少年挤在屋里,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凡举着粗瓷碗站起来,碗沿磕得桌子响:“青石村不死,因你们敢信我。今日我带五人走,非为离弃,为让更多村寨得救。”
老村长攥着烟杆的手直抖:“林少爷,若有一日成帝……”
“凡我治下,寸土不弃,一人不弃。”
林凡的声音像淬了铁,“今日我欠你们的,来日拿整个北原还。”
启程那日飘着细雾。
小石头追出十里,鞋尖沾了一路泥。
他喘着气把块木牌塞进林凡手里,木牌上“龙主”二字刻得歪歪扭扭:“我等你回来!”
林凡翻身上马,木牌贴在胸口,烫得人心慌。
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开蓝光。
【“领地治理”初成
解锁“封地扩张”功能
可将临时封地转为正式领地,获得持续资源贡赋】。
他勒住马缰绳,望向葬龙谷方向——那里有秦烈,有龙髓,有他要取的下一段帝运。
……
九霄玄晶塔的顶端,洛倾城垂眸望着晶石里的画面。
青石村的灯火像一串碎星,童声童谣还在山风里飘。
她指尖轻点晶石,嘴角勾起极淡的笑:“以民为基,以地为脉……你走的,是真正的帝道……”
……
甘霖初歇的青石村,村西头的老井泛着幽蓝波光。
水面下,一缕龙气正顺着井壁蜿蜒游走,像大地的脉搏,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