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南昭莹 >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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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是朝阳初起,天边泛着鱼肚白,她们逃了一夜,躲过了搜查,看清了黑夜的路,累到想休息却不能停下。

崔莞月望着城门上的“京城”两字,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木牌,轻声道

“娘,你说过南昭是有多繁华,可这繁华里多出了几分薄命,藏着多少刀,女儿到京城了,离南昭不远了,女儿会查出昨天的一切,包括这玉佩。”

刚进入京城,不宜直接找到沈府,崔莞月和沐兮逃离崔府时,并非毫无准备。

早在决定逃婚的前一晚,沐兮就按崔莞月的吩咐,悄悄从自己的箱底翻出了两套衣服。

“小姐,这是去年府里给下人们做的粗布襦裙,我留了两套没穿,针脚粗,料子是最普通的麻布,染的是草木灰的颜色,

穿在身上跟街边的小丫鬟没两样。”沐兮把衣服塞进包袱时,指尖划过裙摆上磨出的毛边,

“还有这个,”她又摸出两个铜板大小的碎银,“是夫人以前偷偷给我的月钱,我一直没动,够咱们换身行头,或者买些干粮。”

崔莞月“嗯,你把我的俸禄一起拿走吧”

两人在京城码头的草棚里换衣服时,崔莞月看着自己身上灰扑扑的麻布裙,裙摆短了一截,忍不住扯了扯:“倒是比婚服轻便多了。”

崔莞月正把换下来的素白裙塞进石缝里,素白裙上沾着守灵时的香灰,她用石头压住缝隙,确保雨水冲不散,

低声道:“这衣服不能留,上面绣着的兰草纹是崔府独有的,被人看到就糟了。”

沐兮“是,小姐,以后我会小心的”

崔莞月柔声道“嗯,没事,我们走吧”

她们两人混进进城的流民里,崔莞月机智的往脸上拍了拍泥巴,沐兮不理解,但支持,也同样往脸上抹了抹。

她们躲过了士兵的追查,进城后,街道上人山人海,有弹着舞曲的酒楼,一些卖精致而透着光亮的簪子的商贩,有透露着花香的花市。

沐兮看得两眼放光,这是她第一次逃出崔府,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京城的繁华。

沐兮攥着沈信给的信物,一块刻着“沈”字的木牌,

沐兮盯着前方的路,

低声道“小姐,沈世子说在城南的“迎客栈”等我们,可这京城比崔府大十倍呢,会不会……”

崔莞月自然知道她的疑心,也不信沈信,她抬手按住沐兮的手腕,指尖微凉,目光扫过城门处盘查的卫兵,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会不会什么?会不会他变了心,把咱们卖了换好处?还是说,这京城太大,他早忘了三月前的话,根本不会等我们?”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沐兮掌心那块刻着“沈”字的木牌上,木牌边缘被摩挲得发亮。

“沐兮,你记着,这世上最可靠的从不是‘会不会’,是‘自己得有底’。”

她指尖在木牌上敲了敲:“这信物是他给的,迎客栈也是他说的——若他真心帮忙,

自会在那儿等;若他变了卦,咱们拿着这木牌,至少能认出他的人,提前防备。”

说到这儿,她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襦裙,混在流民里往前挪了两步,眼角的余光仍盯着卫兵的动向:

“再说,他是沈世子,沈家在京城树大招风,未必敢明目张胆帮王权。咱们于他,是顺水人情,也是……一枚暂时用得上的棋子。”

最后一句说得极轻,风一吹就散了,可沐兮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信任是浅的,防备是深的,她们走的每一步,都得踩着“怀疑”和“试探”往前走。

崔莞月忽然勾了勾唇,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决绝:

“放心,就算他不在,这京城再大,咱们也得闯一闯。总不能因为怕迷路,就退回崔府那口井里去,对吧?”

沐兮“嗯”

两人混在进城的人流里,顺着青石板路往城南走。

京城的街面比崔府所在的小城宽三倍,两侧酒旗招展,挑着货担的小贩穿梭其间,

叫卖声裹着马蹄声滚过来,崔莞月攥着袖中的半块玉佩,指尖微微发紧。

“小姐,这街岔路太多了,‘迎客栈’到底在哪儿?”

沐兮压低声音,眼角瞟着不远处一个挎着竹篮的老妪——那老妪穿着浆洗发白的蓝布衫,

看起来是附近的住户。

崔莞月没直接回答,反而拉着沐兮往老妪身边凑了两步,故意让裙摆蹭到对方的竹篮,

随即道歉:“阿婆对不住,我们是乡下刚来的,想找城南的迎客栈,听说那儿便宜,

您知道怎么走吗?”她说着,往沐兮手里塞了两个铜板,让她悄悄塞进老妪篮里的野菜堆里。

老妪掂了掂篮子,浑浊的眼睛扫过她们的粗布,裙,没多问,抬手往斜前方指:

“过了前面那座石拱桥,左转进巷子,里头挂着‘迎’字木牌的就是。

那客栈专做穷苦人的生意,老板是个哑子,不爱说话。”石拱桥下的水泛着绿,桥边蹲着几个洗衣妇。

两人按老妪说的转进巷子,果然见巷尾有座矮房,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

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迎”字,门口摆着两张缺腿的方桌,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正低头劈柴,看身形不像“哑子”。

沐兮刚要迈步,被崔莞月拽住。她往巷口退了两步,低声道:“沈信说老板是哑子,这人却在劈柴时哼着小调——先等等。”

两人在巷口的杂货铺假装买针线,盯着客栈门口看了半刻。直到那劈柴的汉子进了屋,

从里面走出个瘸腿的老妇,端着水盆往台阶下泼,嘴里“啊啊”地比划着,果然是个哑子。

“是这儿了。”崔莞月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沈信给的玉佩,递给沐兮,

“你去敲门,只把木牌给哑子老板看,别说我们是谁,看她怎么反应。”

沐兮点点头,走到门口,轻叩门板。哑子老妇开门,看到木牌时,浑浊的眼睛亮了亮,

没说话,只是转身往院里指了指,又做了个“嘘”的手势。

跟着哑子老妇穿过天井,后院种着几棵歪脖子柳树,树下摆着张石桌,

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少年正背对着她们,手里把玩着颗玉扳指——是沈信。小时候明明比她矮两个头的爱哭鬼,现在多了警惕,

那年她被崔佳怡推下水,是这个比她矮的小不点跳下来拽住她的衣角,呛着水喊“不许欺负我阿月”。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脸上没了往日的戏谑,眉头先皱了皱:“比约定时间晚了两刻,路上出事了?”

崔莞月没回答,反而扫过石桌:桌上摆着三只茶碗,两只空的,一只还冒着热气,

显然刚有人离开。她目光又落向沈信的袖口,那里沾着点墨渍,像是刚写过字,她指尖拂过发烫的茶碗边缘,温度刚好能烫到指尖——人刚走不到一炷

“路上绕了点路,怕有人跟着。”她答非所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短匕,“沈世子刚才在见人?”

沈信挑眉,把扳指揣进袖中:“跟我家管事交代些事——王权的人已经查到京城了,

你们不能从正门走,我让人在后院备了侧门,车马就停在巷外的柳树下。”他说着,往石桌旁的竹筐里指了指,

“里面有两身更合身的粗布衫,比你们身上的新些,换了再走。”

沐兮去拿衣服时,崔莞月忽然道:“三月前你托人带信,说‘王权在江湖结怨多’,可知道他最恨哪种人?”

沈信一怔,随即笑了:“你倒是会考我。他最恨江湖上的独行女侠,前年抢了他一匹宝马,被他追杀了半年。”

崔莞月可追问:“那女侠姓什么?住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