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南昭莹 >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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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莞月听完沈信的话,指尖从短匕柄上移开,垂眸看了眼石桌上的茶渍,

忽然抬眼笑了——那笑意很淡,像蒙着层薄霜,却比刚才的警惕柔和了些。

“看来沈世子是真把前尘旧事记在心上了。”她没直说“信”或“不信”,只侧身让沐兮把换好的粗布衫递过来,

“我娘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刚才多有冒犯,世子别见怪。”

说着,她指尖划过新衣服的针脚,料子比身上的细腻些,显然是特意挑过的。

“车,马的事,劳烦世子了。只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院角那棵歪脖子柳,“王权的人既已查到京城,世子帮我们,就不怕引火烧身?”

这话问得直接,像在试探,又像在提醒。沈信刚要开口,她却先摆了摆手:

“我知道世子仗义,只是往后若真有麻烦,崔莞月一人担着,断不会连累沈家。”

沈信“我知道,“我让人备了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选的是耐力好的劣马,不易引人注目。但出了京城,过秦岭那段官道不太平,前阵子刚有商队被劫,听说有伙流寇专抢女眷……”

桌上残留的余温还在,崔莞月不得不疑心他了,崔莞月笑“那就劳烦沈公子了,我们坐着休息便好。”

沈信“崔姑娘,保重。”

马车行驶到秦岭附近时,官道两旁的树林越来越茂盛,阳光只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谢进来,空间也渐渐变的清冷起来。

日头偏西时,风里裹着草木腥气。沐兮轻轻撩开车帘,小声说:“小姐,沈世子说的没错,这一路连个驿站都没有,刚才好像看到林子里有黑影……”

崔莞月一直在地图上注意路线,根本没看到车帘后的景色,听沐兮这么一说,才缓慢抬起眼看向窗外,立马变得警惕起来

崔莞月平静安慰道“没事,把我给你的刀,拿出来护身”

话音刚落

三五个蒙面人突然从树后窜出,举着刀拦马车:“下来!把值钱的东西和女人留下!”

车夫“你们是谁?救命啊!”这车夫看起来很老了,不能让他老人家就这么死了。

崔莞月攥紧袖中的短匕,刚要让车夫快跑,却见一道灰影从斜后方的山坡上冲下来——

是个穿短打、背着长剑的女子,动作快得像风,三两下就把劫匪踢翻在地,最后一脚踩在领头人的背上,冷声道:“滚。”

领头人不甘心,招呼着其他人,飞快的轻功飞向树林,貌似融为一体了,崔莞月紧握着短匕的手不知何时握出了汗,突然就松懈下来,沐兮深呼吸了一口。

紧接着就下了车。

女子转身打量马车,目光落在崔莞月沾着泥土的裙摆上,又扫过沐兮紧攥的地图,挑眉:“你们要去长安?”女子一身方便轻装,高高的马尾一飘一飘的,丝毫不输江湖人的气盖,劲瘦的脸和腰身。

连崔莞月都觉得她像名男子,她因为上阵杀敌,守卫南昭,待在无人的林区,实在可惜。

崔莞月拱手道:“多谢姑娘相救。我们确实要去长安,不知姑娘……”

女子收剑入鞘,指尖划过剑柄上的刻痕:“我叫苏凛,去长安寻我师父。刚才看你们不像普通人家,倒像在逃命——这一路不太平,你们两个女子,怕是走不到长安。”

沐兮急道:“姑娘会武功?那……”

崔莞月打断她,直视苏凛:“苏姑娘,我们可以付你酬劳,只求同行至长安。实不相瞒,

我们被权贵追杀,路上多有凶险,姑娘若肯同行,既是帮我们,也是……”她顿了顿,“多个照应——你寻师父,未必不会遇到麻烦。”

“行,马车由我来骑,会更安全点,你们让车夫休息吧,但此地不宜久留——前面十里才有村镇,看天色,怕是要赶夜路。”苏凛有序的安排着。

苏凛赶着马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勒住缰绳:

“姑娘,前面林子里好像有座破庙,要不……今晚就在那儿歇脚?总比在野外强。”

苏凛望了眼越来越沉的天色,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她看向崔莞月:“你们怕吗?”

崔莞月捏了捏袖中的短匕,想起沈信说的“秦岭官道不太平”,又看了眼苏凛沾着泥土却稳当的站姿,摇头:“有苏姑娘在,不怕。”

崔莞月从刚才的打斗就知道,此女的武功能够护住她们,她在想,苏凛的师父到底是谁?

苏凛勾了下嘴角,没说话,转身往林子深处走:“我去探探路,你们跟上。”

破庙的门早被风刮烂了,只剩半扇歪在地上。苏凛用剑挑开蛛网,往里面扫了圈:“没人,只有些干草,今晚怕是会下雨,睡在庙里比冻在车里好。”

沐兮扶着崔莞月进门时,脚边踢到个生锈的火盆,她眼睛一亮:“小姐,有火盆,咱们终于可以吃点东西了。”

车夫从马车上抱来些枯枝,苏凛摸出火石,几下就点着了火。火苗舔着枯枝,噼啪声里,总算驱散了些暮色里的寒气。

崔莞月挨着火堆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摸向领口——那枚牡丹玉佩被她贴身藏着,刚才遇袭时攥得太用力,

边缘硌得锁骨有点疼。她悄悄把玉佩掏出来,借着跳动的火光摩挲着,冰凉的玉面被掌心焐出点温度。

“这花纹……”

苏凛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崔莞月手一抖,玉佩差点掉进火里。抬头见苏凛正盯着她的手,手里还在给一根枯枝去皮,语气听不出情绪。

崔莞月捏紧玉佩,犹豫了下,还是举起来:“苏姑娘认识?”江湖之人,应当可信,她应该些知道什么。

苏凛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起来,映亮她眼底的思索:“像我师父旧物上的牡丹纹,只是他那上面刻的是‘洛’字,不是‘安’。”

崔莞月心头一震:“洛?洛阳?”

苏凛点头:“我师父原是洛阳人,三年前失踪了,我猜他可能去了长安,他曾说过长安有他要寻找的东西。”

苏凛说完师父的事,火堆渐渐弱下去。沐兮从马车上取来干净的水囊,走过去递给苏凛:“姑娘,喝点水吧。”

递水时,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苏凛的手腕,触到一块凹凸不平的皮肤。沐兮“呀”了一声,缩回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凛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旧伤,那道疤像条褪色的蚯蚓,盘踞在骨节处。她接过水囊,仰头喝了口,放下时笑了笑:“前几年在江湖上混,挨过刀。”

崔莞月看着她的伤,突然想起母亲临终的信“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低声道:“苏姑娘,到了长安,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崔莞月低了一下头“我替我待女说声抱歉,勇敢之人,我理应敬佩,我到了长安后,会查出一切。”

门外滴嗒的雨声传来,崔莞月也终于吃上了食物,带着点防犯之心睡去了,这一晚的雨,和那天晚的雨一样,是充满故事和恨的。

青雨顺着屋檐划落,烟雨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