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中虚度光阴直到十八岁那年,父亲对我的游手好闲越来越看不顺眼,终于忍无可忍地命令我必须找个正经活计。我满不在乎地回应说,我这个人天生就这样,改也改不了了。父亲无可奈何,只得亲自带着我去街上拜访他的老友,恳请对方收我为徒。
让我学理发?这简直是在开玩笑!父亲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恶狠狠地威胁道:“要是敢偷懒耍滑,就断了你的口粮!“在父亲的强势威逼下,我不得不屈服,每天按时到理发店报到。师傅姓周,街坊邻里都尊称他为周师傅,我也就随大流这么称呼他。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周师傅开始让我给客人理发。说来也怪,客人们竟然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父亲听说我的进步后,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探寻出一套独特的方法。凭借这些方法,我在理发行业中应对自如:男性顾客的需求往往较为简约,只需依据他们的要求将头发剪短,便可视为完成服务;而对于女性顾客,在完成理发后,则需竭尽全力予以赞美,使她们满心欢喜,让她们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是我高超的理发技艺令她们年轻了十岁。依靠这一策略,我迅速积累了一批忠实的客户。
有一天,妹妹带了个姑娘来店里。我脱口而出:“东英,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漂亮的朋友?“妹妹立刻拆我的台,说我这张嘴最会哄人,提醒那姑娘要小心提防。果然是亲妹妹,对我的本性了如指掌。
原来她是陪妹妹来理发的,说要剪个齐肩短发。理发时我们聊了起来,她说她叫阿红,家住榕树村,和我们家隔着两座山头。
剪完头发,我抬头看向镜子,正好对上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们四目相对的瞬间,都愣住了。
这么美丽的姑娘,任谁见了都会心动。她经常来我们家,我们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某个傍晚,她要回家时,我说山路不安全,主动提出送她一程,她欣然应允。走到一处山坳,已经能望见山下她家的屋顶,我们在一棵大树下道别。我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深处。从此以后,送她回家成了我的习惯。有一天,我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交往。她羞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我激动地在大树下抱住她,她却挣脱开跑走了。我在后面大喊:“你愿意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吗?“她转身回答:“愿意!“说完就飞快地跑回家了。
在街上结识的几个朋友,偶尔会在打烊后叫我去喝酒。有一天他们神秘兮兮地说有个好地方,问我敢不敢去。既然是“好地方“,有什么不敢的?
到了才知道,那竟是传说中的烟花之地!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很快我就成了那里的常客。
事情开始变糟是在某天,周师傅家里有事没来店里。那几个朋友来店里玩,不知谁提议开赌局,这一提议让我也心痒难耐。我说还在工作,他们却说反正现在没客人,不碍事。
赌到兴头上,我干脆关了店门继续赌。那天我赢了好几百,比一个月工资还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周师傅不在,我就开赌局。有次被周师傅当场抓住,他勃然大怒,叫来我父亲把我领回家,还扬言永不录用。
父亲回家后把我痛打一顿,骂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很不服气,觉得不靠理发也能赚钱,又召集那几个朋友继续赌。谁知运气急转直下,没几天就把积蓄输了个精光。
我把家里电视卖了换钱接着赌,结果又输得精光。父亲知道后骂我是败家子,从此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没钱了就借钱赌,朋友不跟我赌就找陌生人赌,直到欠下一屁股债,才不得不老实待在家。
妹妹生日那天,阿红留宿在我家。我为债务发愁没怎么理她。第二天闲着没事,就送她回家。在那棵熟悉的大树下,她忧心忡忡地问我,当初说的一生一世还算数吗?我不假思索地说当然算数!
现在的我哪有心思谈情说爱,这不过是哄小姑娘的谎话。可没想到她听了竟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但自那以后,她很久没再来我家。后来听说她被父母许配给了石桥村的林世竟。我感觉被欺骗了,怒火中烧。妹妹说要去参加宴会,我随手写了两行字,要质问阿红为何出尔反尔。妹妹把我的信带给她,我想让她内疚、后悔。
没想到第二天她父亲竟找上门来。我当时在房里躺着,听见他和父亲的对话。
“阿红和东海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我们何不成全他们?“
“可我听说她已经许配给林世竟了?“
“是我们做父母的糊涂,不知道两个孩子已经私定终身,擅自做了决定。现在阿红说要嫁给东海。“
“阿红是个好姑娘,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两家难免被人笑话。“
“这都是为了孩子们的幸福着想啊。“
“要嫁过来可以,但我们家可拿不出彩礼。“
张大山又羞又怒,转身就走。
父亲随后又骂我招惹人家姑娘,闹出这等笑话,说我把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中午时分,阿红怒气冲冲地来找我对质。我说对不起她,现在身无分文给不了她幸福。她问我当初的承诺还算不算数,我坦白说那不过是玩笑话。
她说要和我恩断义绝时,我看到她眼里闪着决绝的泪光。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反而如释重负。可没过多久,就传来她跳崖的消息。有人说她是不慎失足,也有人说是为我殉情。我知道自己是个混蛋,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些许伤感,更多的是愤怒——她的死让我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指责我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可我觉得自己多冤枉啊。
风波尚未平息,父亲就急着给我张罗了一门亲事。婚事全由父亲操办,他拿出大半积蓄为我娶妻。岳父岳母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一年后妻子给我生了个女儿,后来又添了个儿子。我跟着父亲经营家里的田地,和妻子过上了男耕女织的生活。
我不愿想起阿红,她的爱太过沉重,我终究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