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最讨厌这种眼神。
上一世,这家伙就是这样的眼神,顶着“为你好”、“为苍生”的恶心嘴脸,把她往死路上逼。
这家伙,想干嘛?
高台上,凌云霄缓缓收回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灵力加持,清晰地传遍了演武场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我代表圣殿,祝贺归元宗,夺得本届五宗大比的魁首。”
他一开口,便是冠冕堂皇的祝贺,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此次大比,归元宗的表现,让本座大开眼界。他们向整个修真界证明了,大道三千,条条皆可通仙途。锄头也好,铁锅也罢,只要心中有道,万物皆可为法器。这份不拘一格的创新精神,值得我辈修士学习。”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肯定了归元宗的成绩,又隐隐将他们的胜利归结为“小道”和“创新”,言语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
天火宗宗主离万丈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而归元宗的弟子们则有些不爽,什么叫“小道”?我们这叫大道至简!
凌云霄顿了顿,似乎很满意自己营造出的氛围。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那双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眸子,再一次锁定了角落里快要跟椅子融为一体的沈微。
这一次,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
“久闻归元宗新任后勤总管沈微,以凡俗之法,创修仙奇迹!从‘营养均衡餐盒’,到‘多功能锄头’,再到决赛场上那一口坚不可摧的‘承载万物之器’,每一样都巧夺天工,蕴含至理!”
“本座不才,对沈总管的惊世才华,仰慕已久!今日有幸,想当着天下同道的面,向沈总管……请教一二!”
“请教一二”四个字,他说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在了沈微身上。
完了。
这是沈微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这孙子,果然是来找茬的!
请教?请教你个大头鬼!你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圣子,当着全修真界的面,说要“请教”我一个练气二层的后勤弟子?
要点脸么?
这哪是请教,这分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答应,她拿什么跟人家玩?上去表演个胸口碎大石,还是徒手劈砖?
不答应,那就是不给圣子面子,不给圣殿面子,是为傲慢无礼,藐视权威!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凌云霄!”季缘第一个忍不住了“你以圣子之尊,为难我宗一后勤弟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冲我们来!”
“没错!要打就打,欺负小师妹算什么本事!”陆川也扛着他的大铁锅,站了出来,冷峻的脸上满是怒意。
然而,凌云霄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甚至没有说话。一股磅礴如山海的威压便从天而降,狠狠地压在了季缘等人的身上。
那威压,是化神期修士才能拥有的气势!
凌云霄,竟真的已经是化神期大能!
“凌云霄!”季缘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双目赤红地瞪着他。
凌云霄轻笑一声,那股威压却更重了几分,“季缘,你还没资格与我对话。今日,我只想听沈总管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微,眼神中的逼迫意味,再明显不过。
“沈总管,为何不说话?是看不起本座,还是……不敢?”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凌云霄这是铁了心要拿沈微开刀,杀鸡儆猴,把归元宗刚刚赢回来的脸面,再狠狠地踩在脚下!
沈微被这股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对策。
装晕?不行,太刻意了,这孙子肯定会说她心虚,然后得寸进尺。
装傻?没用,他今天摆明了就是要逼她站出来。
直接开骂?更不行,实力差距太大,骂了也是白骂,还会连累宗门。
妈的,难道真的要被逼上梁山?
就在沈微头皮发麻,准备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悠悠地响了起来。
“哎呀呀,圣子殿下言重了,言重了。”
这声音不大,却轻而易举地吹散了笼罩在归元宗席位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季缘等人只觉得身上一轻,顿时松了口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贵宾席上,那个从头到尾都在钓鱼、看戏、笑得像个二百斤孩子的老头——归元宗宗主白问天,正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一手还拎着那根宝贝鱼竿,笑呵呵地对凌云霄说道:
“圣子殿下,你这可就为难人了。我家小微,只是个会做饭、会种菜的小丫头,平时连人都认不全,哪里担得起你这声‘请教’啊?”
凌云霄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看着白问天,脸上依旧挂着笑,语气却冷了几分:“白宗主,这是小辈之间的交流,您也要插手吗?”
“插手?”白问天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威胁,乐呵呵地摆了摆手,“不不不,老夫怎么会插手呢?老夫就是觉得,你们年轻人交流,也得讲个基本法嘛。你一个化神期的大高手,指名道姓地要‘请教’我们家一个练气二层的小丫头,这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堂堂圣子,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噗——”
台下有人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这话太损了!
这不就是指着鼻子骂凌云霄以大欺小,不要脸吗?
凌云霄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白问天,眼中寒光闪烁:“白问天,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废物弟子,与我为敌?”
白问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
他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再也看不到一丝笑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一步踏出。
身影瞬间消失在贵宾席上。
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沈微的身前,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将凌云霄所有的视线和气机,都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沈微只闻到一股淡淡的着鱼腥味,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抬起头,只能看到宗主那略显宽厚的、穿着朴素灰袍的背影。
明明还是那个邋里邋遢的钓鱼老头,可这一刻,却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凌云霄,”白问天开口了,声音平淡如水,“老夫再说一遍,她是我归元宗的弟子。是天才还是废物,轮不到你来定义。”
他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凌云霄,语气轻描淡写。
“你要请教,老夫闲着也是闲着,可以陪你过两招。”
“但你要是想欺负我宗门的小辈……”
白问天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还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