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沈师妹!你醒醒!”
耳边传来季缘焦急的呼唤,沈微只觉得神魂像是被一万根针扎过,头痛欲裂。
她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师兄季缘那张写满关切的俊脸。
她还活着?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凌云霄体内诡异的面具碎片,那条连接着柳瑶的黑色因果线……
“我……”她刚想开口询问,就被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给淹没了。
“归元宗牛逼——!”
“我们是冠军!我们用锅拿了冠军!”
“哈哈哈!天火宗那帮孙子脸都绿了!爽!”
沈微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归元宗的驻地,而整个驻地,此刻正沉浸在一片狂欢的海洋之中。弟子们勾肩搭背,又唱又跳,几个兴奋上头的甚至把那座金光闪闪的冠军奖杯当成了酒碗,正轮流用它灌着灵酒,场面一度非常狂野。
而她,正躺在庆功宴席位旁的一张软榻上,显然是刚被人抬回来。
“沈师妹,你感觉怎么样?刚才可吓死我们了。”季缘见她醒来,总算松了口气,“你神魂消耗过度,我已经给你喂了凝神丹。”
“我没事……”沈微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眼前这群跟疯了似的同门,太阳穴突突直跳。
庆功宴?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静静!
凌云霄那条疯狗已经盯上她了,宗主那个老狐狸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再加上柳瑶那个白莲花……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比庆功宴重要?
她现在只想跑路!
立刻!
马上!
沈微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座倒霉的奖杯上时,猫着腰,她屏住呼吸,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溜了号。
她像一阵风般冲回了灵兽园,一把推开竹屋的门,看也不看跟在屁股后面跑得直喘气的滚滚,一个饿虎扑食,结结实实地把自己摔进了床铺里。
脸颊深陷在柔软的枕头中,鼻尖萦绕着被褥上淡淡的阳光气息,那一瞬间,沈微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啊……我的床,我的被子,我的清净……终于回来了。”
她满足地长叹一声,四肢摊开,呈一个“大”字型,连眼睛都懒得再睁开一下。
去他妈的凌云霄,去他妈的柳瑶,去他妈的五宗大比!
没有什么,比带薪摸鱼、准点睡觉更重要!
她翻了个身,扯过被子蒙住头,准备就此与世隔绝。
然而,她还没睡安稳,一阵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就从山下传了过来,如同苍蝇一般嗡嗡作响。
“嗯?”沈微烦躁地皱了皱眉,将被子捂得更紧了些。
幻觉,一定是幻觉。
可那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从一开始的嗡嗡作响,逐渐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呐喊。
“沈师叔!我等前来求道!”
“求沈师叔开坛讲法!传授我等无上真经!”
沈微的动作猛地一僵。
师叔?讲法?真经?
她“豁”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冲到窗边,扒开一条缝往外看。
只看了一眼,她就差点当场去世。
只见她的灵兽园外,不知何时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乌泱泱一大片,全是穿着归元宗服饰的内门弟子!
他们一个个脸上带着狂热而崇拜的神情,高举着各式各样的“法器”——铁锅、锄头、勺子、擀面杖……场面堪比大型邪教集会。
为首的一个弟子扯着嗓子喊道:“求见沈师叔!请沈师叔传授我等‘铁锅炼器法’的无上奥义!”
他旁边一人不甘示弱,举着一个水瓢喊道:“求沈师叔赐我一碗‘回灵薄荷水’的方子!弟子愿以十年苦修换之!”
更离谱的是,还有个弟子扛着一捆白菜,满脸虔诚:“沈师叔!弟子愚钝,请问这‘天外飞仙’萝卜投掷法,换成白菜,是否也能发挥同等威力?”
沈微:“……”
完了。
她的养老圣地,她的避风港,被这群狂热粉丝给抄家了!
“滚滚!堵门!快!”
沈微一声令下,原本趴在门口打盹的滚滚一个激灵,迈着内八字,连滚带爬地用它那肥硕的身躯死死抵住了竹门。
沈微自己则躲在屋里,抱着个枕头瑟瑟发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丧尸围城的倒霉蛋。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
“让一让!让一让!大师兄和二师兄来了!”
季缘和陆川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最前面。
沈微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救星来了!
季缘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喊道:“各位师弟师妹,大家冷静!沈师妹刚刚在大比中神魂消耗巨大,需要休息,大家不要打扰她!”
陆川也抱着他那把大铁锤,冷着脸,用眼神扫视众人,成功让场面安静了几分。
沈微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季缘隔着门,用一种无比温和又充满求知欲的声音说道:“沈师妹,你先好好休息。只是……为兄心中也有一惑,你那承载万物之器,究竟是如何在顷刻间承受住离火那般猛烈的攻击的?莫非是运用了某种空间折叠的阵法?还是说……”
他还没说完,旁边的陆川已经迫不及待地接上了话,声音低沉而狂热:“小师妹!你的锅,给我看看!那材质,那弧度,那受力的均匀程度……简直是锅中典范!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想到用凡铁锻造出承受化神一击的法器的?!”
沈微抱着枕头的手,越收越紧。
名义上是维持秩序,实际上是带头“请教”!
你们俩是魔鬼吗?!
“别问了!”沈微隔着门,有气无力地喊出了一句发自肺腑的忠告,“没什么秘诀!好好吃饭,多喝热水,早睡早起,谢谢!”
门外瞬间一静。
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听到了吗!好好吃饭!多喝热水!早睡早起!”
“我懂了!沈师叔的意思是,修行之本,在于固本培元!我等平日只知追求术法,却忽略了最根本的肉身之道!大道至简,大道至简啊!”
“原来如此!沈师叔真乃我辈楷模!一言惊醒梦中人!”
季缘和陆川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佩。
沈微听着外面的“阅读理解”,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这届同门,脑子都有坑啊!
本门弟子还没搞定,一个负责看守山门的外门弟子,突然连滚带爬、面无人色地冲了过来,他甚至都挤不进人群,只能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沈……沈师叔!山门外,其他宗门的长老和弟子……排的队已经到山脚了!都说要拜访您!”
“药王谷的长老说,想跟您交流一下‘食补丹道’的最新成果!”
“万剑阁的剑修说,想跟您探讨一下‘以柔克刚之器’的锻造心得!”
“天机门那群神棍更离谱,他们说要来研究一下您是如何凭一己之力,改变我宗气运的……”
这名弟子每说一句,沈微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听到最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窗边,透过那条小小的缝隙,不仅看到了门外黑压压的本门弟子,更看到了远处那条从山门一直蜿蜒到山脚的,望不到头的“朝圣”长龙。
完了。
全完了。
她的养老生活。
沈微腿一软,瘫坐在地。
她一把抱住旁边同样一脸懵逼的滚滚,将脸深深埋进它柔软的毛发里,再也忍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呜哇——!”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这归元宗……更不该去参加那个什么破大比……呜呜呜我只想当个废物啊!”
滚滚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举起两只毛茸茸的熊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仿佛在安慰这个彻底崩溃的主人。
门外,听到这声哭嚎的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师叔哭了?”
“是喜极而泣吗?”
“不,我懂了!师叔这是在点化我们!她是在说,真正的‘废物’,不是修为低下,而是心境上的‘无为’!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师叔的境界,我等望尘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