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辰时
晨钟的余韵在殿梁间回荡,鎏金蟠龙柱上缠绕的熏香青烟袅袅升起,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云志明,或者说,顶着永昌帝壳子的现代老爸,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动,遮住了他略显紧张的神情。
闺女给的台词本呢……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女儿誊写的小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第一条:夸靖安王戍边辛苦……第二条:问将士冬衣……
他悄悄摸了摸袖中的小抄,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干涩:“靖安王此次戍边有功,朕心甚慰。”
阶下,云昭单膝触地。玄色蟒袍上的金线云纹在晨光中流转,衬得他肩背如松。他缓缓抬首,剑眉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
皇兄的声音……怎么有些发颤?而且皇兄何时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臣分内之事。”他沉声应答,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御座。皇帝今日格外……慈祥?
“边关将士们过得如何?”云志明被这眼神刺得脊背发凉,连忙按小抄继续努力回忆女儿的叮嘱,“冬衣可还够用?”
满朝哗然。
兵部尚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老首辅张岩的白眉抖了抖,而云昭。
云昭指节抵在冰凉的金砖上,不动声色地观察御座,皇帝今日坐姿僵硬,右手一直缩在袖中,甚至没像往常那样不耐烦地敲击扶手。
皇兄何时关心过这等琐事??
他指尖微蜷,语气却依旧平稳:“托陛下洪福,足御风寒。”
“那就好!”云志明松了口气,一不留神现了原形,“伙食怎么样?肉菜比例均衡吗?有没有……”他瞥见女儿在屏风后掐脖子的动作,硬生生把“健身房”咽回去,“娱乐活动?”
“哐当——”
兵部尚书李焕的笏板砸在了地上。满朝文武的表情活像见了鬼,连素来沉稳的云昭都瞳孔微缩。
娱乐活动?
皇兄上次问边关情况时,说的是“别浪费军饷搞些没用的”。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云志明额头沁出冷汗。他看见靖安王缓缓直起身,蟒袍下摆掠过金砖时像片危险的阴云。
“陛下垂询,臣不敢隐瞒。”云昭语气平静,“将士们闲暇时射箭比武,偶尔……”他顿了顿,“斗蛐蛐。”
“斗蛐蛐好啊!”云志明一拍大腿,突然想起这是朝堂,急忙端回威严,“朕是说……那个……”
屏风后的云知意绝望扶额。
云志明一不留神现代词脱口而出,“对了,年终奖……不是,年节赏赐朕已命人准备……”
“陛下!”
紫袍玉带的王肃突然出列,腰间金鱼袋哗啦作响。他高颧骨上的皱纹挤成个假笑:“边关赏赐自有定例,若随意增减,恐六部难以统筹啊。”
云志明一僵。
完了,又说错话了!
他看见女儿在屏风后疯狂比划“抄家”的动作,突然福至心灵:“王爱卿。”
他学着电视剧里的皇帝眯起眼:“朕记得,去岁兵部上报的冬衣数量……和实际发放的,对不上?”
王肃脸色唰地惨白。
云昭猛地抬头。
皇兄竟知道这事?
“年节赏赐!”云志明终于翻到关键处,“朕已命人按最高标准准备!”
最高标准?
去岁克扣军饷时,皇兄可不是这么说的。
云昭眸光骤冷,他忽然想起临行前裴越的推测:“若陛下突然厚待边关,要么是良心发现……”
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臣,谢陛下恩典。”云昭垂首,掩去眼底的锐利。
殿内沉水香缭绕,铜漏滴水声清晰可闻。云昭立于殿中,玄色蟒袍上的金线云纹在晨光下流转,衬得他身形如松。他抬眸望向御座,目光沉静而锐利,仿佛要看穿那十二旒玉藻后隐藏的心思。
“臣,有本奏。”
声音不大,却让满朝文武瞬间安静。
云志明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小抄:“爱卿……但说无妨。”
云昭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去岁边关军饷,账面应拨五十万两,实到不足三十万。臣已查证,缺失的二十万两,”他微微侧首,目光如刀锋般扫向王肃,“经由兵部侍郎王肃之手,流入了周氏钱庄。”
朝堂哗然!
王肃脸色骤变,紫袍下的手指猛地攥紧笏板:“靖安王血口喷人!”他疾步出列,跪地高呼,“陛下明鉴!这分明是靖安王监守自盗,如今反咬一口!”
云志明僵在龙椅上,额头渗出冷汗。
完了完了……这要怎么判?
他求助地望向屏风后,隐约看见女儿急得跺脚的影子。
“此事……”他清了清嗓子,“事关重大,朕需……”
王肃见皇帝迟疑,立刻乘胜追击:“臣有证据!”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这是靖安王亲信与戎狄往来的密信!他克扣军饷,就是为了养寇自重!”
云昭眸色一寒。
好一招倒打一耙。
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御座。云志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扶手,脑中飞快回忆女儿说过的“原著剧情”。
王肃确实贪污,但密信是伪造的……可我要怎么证明?
老首辅张岩的白眉皱成沟壑:“王大人,王爷既敢当庭呈奏,想必……”
“臣有实证!”云昭突然提高声量,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这是兵部发往雁门道的军饷签收簿,上面……”
王肃突然扑上前要抢:“伪造的!这定是……”
“放肆!”云志明一拍龙椅,随即被自己突然的威严吓了一跳。
殿中瞬间寂静。云昭维持着呈递的姿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皇兄方才那声怒喝,竟带着几分……市井之气?
“陛下明鉴。”张岩适时出列,将账册接过,“这签收簿只有兵部印信,缺了枢密院副署,本就可疑。但……”他翻到末页,摇头,“最关键的分发明细被撕毁了。”
王肃立刻挺直腰板:“可见靖安王做贼心虚!”
云昭冷笑:“那王大人不妨解释,为何这半年周氏钱庄突然多出二十万两……”
“够了!”云志明突然打断。他额角突突直跳,女儿正在屏风后疯狂比划“休庭”的手势。
“此案……”他努力模仿古装剧里的腔调,“证据尚不充分,容……容后再议!退朝!”
“陛下!”云昭猛地抬头,眼底的失望如刀锋般刺来。
云志明慌忙避开那道目光,在太监尖利的“退朝”声中匆匆离座。转身时,他听见王肃得意的轻哼,以及……屏风后女儿懊恼的跺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