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是原著里的男主,”云知意幽幽道,“您的亲弟弟,未来推翻您的人,”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和云志明同款皱眉,“按原文说他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好人,但是现在他留守边疆,我摸不清他的底细。”
云志明手一抖,名单差点掉进烛火里。
林淑华走过来,抽走他手里的纸,又递过另一张:“这是后宫妃嫔的名册,您今晚必须背熟。”
云志明扫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怎么这么多?!”
“陛下好福气啊。”林淑华微笑,指尖轻轻敲着案几,“周贵妃、郑淑仪、陈婕妤……”
“等等!”云志明猛地坐直,“这不能怪我吧?这是原来那个皇帝的锅!”
“哦?”林淑华挑眉,“那您下午对着铜镜试龙袍,还念叨‘当皇帝就是爽’的时候……”
“我错了!”
云知意憋笑憋得肩膀发抖,赶紧打断:“妈,您这边简单,妃嫔们每日晨昏定省,您只需要记住她们的家世背景,别叫错名字就行。至于管理六宫……”
“这个我会。”林淑华淡定道,“和分公司绩效考核差不多。”
云志明探头:“那我能学吗?”
“您先学会别把‘众爱卿平身’说成‘同志们好’再说吧。”
三更鼓响。
烛火渐弱,三人却仍伏案疾书。
云知意整理着原著剧情,笔下如飞,仿佛回到了备战高考;云志明咬着笔杆,在名单上勾勾画画;林淑华则对着后宫账册,指尖在算盘上拨出清脆的响声。
窗外月色如水,廊下值夜的宫人只听得殿内隐约传来低语:
“这个王肃后面要标注‘会陷害忠良’……”
“户部奏折里的‘羡余’就是灰色收入……”
“陈婕妤的爹是兵部侍郎,不能得罪……”
“……”
更深露重,月色漫过福宁殿的琉璃瓦,在殿前的汉白玉阶上铺开一层薄霜。檐角的风铃偶尔轻响,惊不破这沉沉的夜。
云知意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头望向窗外。
月色真好。
清冷冷的,像母亲从前泡的茉莉茶,澄澈透亮,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寂寥。她忽然想起穿越前的那个夜晚,一家三口坐在阳台上,父亲指着天上的星星说:“等公司上市了,咱们就去北欧看极光。”
而现在,他们被困在这九重宫阙里,头顶是同一轮月亮,脚下却是陌生的山河。
“知意。”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里带着疲惫。云知意回头,看见林淑华站在烛光与月色的交界处,翟衣已换成了素白中单,发间的金钗也卸下了,整个人像是褪去了皇后的威仪,只剩下一个母亲的轮廓。
“累了吗?”
云知意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案几另一侧,父亲已经趴在奏折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支朱笔,在袖口蹭出一道红痕。他睡得很沉,眉头却还皱着,像是梦里也在批阅那些看不懂的文言文。
月光悄悄爬上他的鬓角,那里没有白发。
是啊,父亲现在才三十岁。
这个认知让云知意鼻尖一酸。
窗外,一片薄云掠过月轮,天地间暗了一瞬。她忽然想起原著里那个血流成河的结局,想起靖安王的铁骑踏破宫门的那一章……
前路茫茫,如这月色下的重重殿宇,看不清方向。
但至少此刻,母亲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温暖如初。
垂拱殿·辰时
寅时的更鼓才歇,朱漆殿门次第洞开。永昌帝端坐于御座之上,玄色冕服垂下的十二旒玉藻微微晃动,遮住了他紧绷的下颌。
“臣有本奏。”兵部侍郎王肃出列,笏板上举,“雁门道驻军粮饷逾期未至,恐生哗变。”
雁门道——靖安王驻地!
云志明指尖一颤,险些碰翻了案头镇纸。他余光瞥见女儿连夜标注的奏折边批:‘王肃是奸臣,此奏意在挑拨’。
“朕……”喉结滚动,他忽然想起女儿教的万能用语,“爱卿以为当如何?”
满朝文武俱是一怔。素来乾纲独断的陛下,今日竟垂询臣下?
老成持重的枢密使李晏率先出列:“老臣以为,当遣御史台——”
“陛下!”王肃急声打断,“边关将士枵腹从公,岂容文官掣肘?臣请直拨太仓粟米二十万石!”
太仓粮一空,京畿危矣。
云志明盯着王肃紫袍上狰狞的獬豸纹,忽觉掌心濡湿。女儿朱批在脑中炸响:‘此人惯用军情相挟’。
“准奏。”他沉声道,“着户部押粮,枢密院遣使监运,李爱卿亲自去。”
玉藻摇曳间,他看见王肃瞳孔骤缩。
慈元殿·巳时
十二扇琉璃屏风映着晨光,将皇后身影勾勒得影影绰绰。林淑华执起青瓷茶盏,盏中茶汤清亮如琥珀,这是周贵妃之父新贡的蒙顶茶。
“娘娘明鉴。”周贵妃跪坐于簟席,鎏金护甲划过案几,“郑淑仪昨日擅调尚服局女史,怕是……”
“六尚局人事变动,本宫自有考量。”林淑华截住话头,指尖在案下轻叩算盘。女儿整理的妃嫔关系图上明晃晃写着:‘周郑相争,意在尚宫局采买权’。
阶下司记女官忽然捧册疾趋而入:“禀娘娘,陈婕妤宫中领用南海珍珠十斛,超例三倍。”
珍珠——户部刚奏请削减的贡品。
林淑华抬眸,正撞见周贵妃翘起的唇角。
“珍珠入库。”她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传本宫旨意,六宫用度即日起核验旧例,超支者——”凤目扫过周贵妃金线密绣的裙裾,“按市价从月例中扣除。”
满殿肃然。
福宁殿·亥时三刻
烛火幽幽,映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云志明瘫在龙榻上,冕服未褪,玉藻冠歪斜着,眼下青黑一片。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他哀叹一声,“这才三天,朕的头发就要掉光了!”
林淑华执笔批阅着后宫账册,闻言抬眸:“陛下,注意言辞。”
“这儿又没外人!”云志明摆手,随即压低声音,“闺女,你那个皇叔,男主靖安王,不是忠臣良将吗?朕能不能直接禅让给他?”
云知意正伏案整理明日早朝要用的名册,闻言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小片。
“不行。”她摇头,“剧情还没到那一步。”
“什么剧情不剧情的!”云志明抓狂,“朕现在就想退休!”
三天之内深刻体会了皇帝的艰辛的云志明抱着女儿的大腿痛哭,“知意,你可怜可怜爹吧!我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