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萦绕着沉重的气氛。
林淑华揉了揉太阳穴：“知意，你确定这是那本小说？”
“百分百确定。”云知意点头，“嘉宁公主这个角色原著里根本不存在，可能是因为我穿了进来，世界自动补全了设定。”
云志明瘫在龙榻上，喃喃道：“所以我不但穿成了皇帝，还穿成了个快完蛋的皇帝……”
林淑华沉吟片刻，看向女儿：“你记得原著剧情吗？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有！”云知意眼睛一亮，“原著里靖安王造反是因为永昌帝昏庸无道，但如果爸……如果‘陛下’勤政爱民，未必会走到那一步。”
云志明坐直了身子：“也就是说，只要我不作死，就不会被推翻？”
“理论上是这样。”云知意点头，随即严肃起来，“但前提是，你们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她看向父亲，语气近乎恳求：“爸，今天在殿上，你差点就露馅了。在古代，皇帝不能当着臣子的面喊闺名，而且我的设定好像不太受宠，这些都要慢慢来。”
云志明挠头：“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
“再激动也得忍住。”林淑华轻声道，“从今天起，我们必须时刻注意言行。”
云志明苦笑：“可我连奏折都看不懂，怎么装皇帝？”
三人陷入沉默。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
良久，林淑华开口：“知意，你熟读历史，能不能教你爸一些基本礼仪？”
云知意点头：“我可以，但爸得答应我，在学会之前，尽量少说话，少做决定。”
云志明长叹一口气，仰头看着藻井上的盘龙：“……我堂堂一个上市公司老总，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
林淑华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云志明沉默片刻，反手握住妻子的手，又伸臂将女儿搂进怀里。
“行吧。”他闷声道，“为了不被推翻……我学。”
殿内烛火幽幽，云志明瘫在龙榻上，突然一拍大腿：“我公司刚上市啊！奋斗了大半辈子，眼看就要退休享福了，结果穿成个高危职业！”
云知意幽幽补刀：“我考研资料都打印好了……还有，爸你要习惯自称朕。”
林淑华望着窗外的飞檐斗拱，轻叹：“马尔代夫的机票都订了，听说那边海水特别蓝……”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长叹：“唉——”
沉默片刻，云志明突然眼睛一亮：“等等，我，哦不，朕现在是皇帝，是不是能下旨让人把马尔代夫打下来？”
“爸！”
“云志明！”
母女俩同时扶额。
用过午膳，柔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寝殿，云志明正对着铜镜发呆。
镜中人剑眉星目，下颌线条利落，没有中年发福的肚腩，没有熬夜应酬熬出的眼袋，连鬓角那几根顽固的白发也消失无踪。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腰，那里本该有一道十年前车祸留下的疤，如今却光滑如新。
“嘶……”
他忽然原地蹦了两下，又扭了扭脖子，眼睛越瞪越大。
不酸了！
膝盖不响了！
我能一口气上五楼了！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云志明回头，看见林淑华倚在屏风边上，晨光为她镀了层金边。她未施粉黛，乌发松松挽着，一袭杏色中单衬得肤若凝脂，那是他们刚结婚时她最常穿的颜色。
“看什么看？”林淑华挑眉，眼尾却漾着笑。
云志明突然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老婆！你二十八岁的样子真好看！”
“放我下来！”林淑华捶他肩膀，却忍不住跟着笑，“像什么样子……”
珠帘哗啦一响。云知意顶着鸡窝头闯进来，怀里还抱着写满剧情分析的宣纸：“爸！我想起来靖安王他——”
她猛地刹住脚步。
父母齐刷刷转头看她。一个双臂还保持着公主抱的姿势，一个脸颊泛红挂在丈夫臂弯里。
沉默。
云知意低头看看自己短了一截的胳膊腿，悲从中来：“你们倒是重返青春了，我呢？”她举起小肉手，“我连中考都没参加过！”
林淑华赶紧从丈夫怀里跳下来，理了理根本不需要理衣襟：“咳……年轻点不好吗？”
“就是！”云志明凑过来揉女儿脑袋，“你爸我现在能陪你打羽毛球了！”
“谁要跟您打羽毛球！”云知意跳脚，“这都没有羽毛球！”
她突然愣住。
父母一左一右蹲在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父亲的手还保持着揉她头发的姿势，母亲则轻轻替她捋平翘起的衣领。晨光透过他们之间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家三口的剪影。
是啊，年轻点……也没什么不好。
云知意突然扑进父母怀里，把脸埋进那件熟悉的杏色中单，她仿佛又闻到了妈妈洗衣液的味道。
福宁殿·亥时
烛火通明，鎏金烛台上凝着蜡泪。云知意伏在案前，执笔疾书，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与事件。
云志明瘫在龙榻上，举着一张名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忠心’、‘聪明’、‘坏人’的分类也太简单了吧？”
“暂时够用了。”云知意头也不抬，“明天早朝，您就记住：‘爱卿怎么看’、‘此事容后再议’、‘朕心甚慰’，这三句话轮着用。”说话间换了一张新的宣纸，“对了，尽量问忠臣的建议。”
“那我要是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呢？”云志明此刻已经毫无下午用膳时的兴致勃勃，准备宏图大展。
“那就咳嗽。”林淑华从屏风后转出来，手里捧着一摞奏折，“咳一声表示‘朕知道了’，咳两声表示‘再议’，咳三声——”
“表示朕染了风寒，退朝？”云志明眼睛一亮。
云知意扶额：“……表示您生气了。”
云志明哀叹一声，抓起名单继续苦读：“这个张岩是首辅，忠心；李焕是户部尚书，聪明但爱贪小便宜；王肃是……”边读边甩一下被评价为“一点也不利索”的长发，他突然顿住，眯起眼，“这‘靖安王’后面怎么画了个问号？”
云知意看着“靖安王”三个字，罕见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