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北狄使团来朝。
宫中设宴，歌舞升平。
我这样的罪奴，自然没资格入殿。
却被李德全特意“提拔”，命我去殿前奉酒。
他捏着我的下巴，笑得阴阳怪气。
「丫头，打扮得齐整些，今儿可是个好日子。」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
当我端着酒盘，低眉顺眼地走入金銮殿时，一道放肆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了上来。
是北狄使臣，巴图。
一个以凶残好色闻名的莽夫。
他毫不避讳地盯着我，眼中是赤裸裸的欲望。
酒过三巡，巴图举杯起身，对着上首的萧弈，用蹩脚的中原话说：
「陛下，听闻这位宫女，曾是名动京城的沈家大小姐？」
满座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漠然。
我端着酒盘的手，微微颤抖，指甲掐进了掌心。
萧弈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巴图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如此绝色，在宫中做个奴婢，实在可惜。」
他贪婪地舔了舔嘴唇，目的昭然若揭。
「我北狄敬慕天朝，愿永结同好。陛下不如将此女赏赐于我，也算全了她几分体面。」
话音刚落，我身旁的宫女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将我赏给敌国使臣？
这比杀了我，还要残忍百倍！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萧弈。
我的未婚夫。
此刻，他正决定着我的命运。
我看见他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仿佛在权衡一件货物的价值。
终于，他停下了。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我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
「既是使臣心头所好。」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准了。」
轰——！
我脑中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
准了。
他竟然准了。
他要将我，像个物件一样，赏给这个蛮人。
巴图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起身就朝我走来，那双粗糙的大手，眼看就要抓到我的胳膊。
「多谢陛下！美人，跟本使回去吧！」
周围是众臣的窃窃私语，是淑妃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没有人为我说话。
在这个大殿里，我是一只可以被随意踩死的蚂蚁。
绝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但就在巴图的手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
我笑了。
笑得凄厉，笑得癫狂。
我沈落月的命，是父亲给的，是沈家满门忠骨换来的！
岂能由你们这群豺狼，如此糟践！
电光石火间！
我猛地抬手，从发髻中拔出那根唯一的、磨得锋利的银簪！
手腕一翻！
「噗嗤——！」
银簪狠狠刺入巴图伸来的手掌！
「啊——！」
巴图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掌暴退。
趁此机会！
我没有逃。
因为我知道，逃不出这座皇宫。
我转身，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殿中那根巨大的盘龙金柱，狠狠撞了过去！
萧弈！
我宁可以发肤血肉，溅在这金銮殿上！
也绝不让你，用我的屈辱，去换你的江山安稳！
砰——！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血色的黑暗。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
我仿佛看到龙椅上的萧弈，猛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似乎闪过一丝……
惊慌？
可我已经，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