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驾车驶离云顶大厦，心情却不像昨日那般单纯。
Lisa那通明显打给苏董的电话，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他刚刚放晴的心空上。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那份苏婉卿盛赞的报告复印件，自嘲地笑了笑。
报告再接地气又如何？在真正的资本和阶层壁垒面前，这些来自市井的真知灼见，或许只是大佬们棋盘上一枚稍微特别的棋子，用之则取，弃之……则毫不留情。
但他周野，从来不是甘心当棋子的人。尤其是，当这盘棋可能牵扯到那个叫苏婉卿的女人时。
他甩甩头，将烦闷暂时压下，今天的目标是接触街道办。
他选择了幸福里小区所属的光明街道，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一旦打开突破口，意义非凡。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一点颜色看。街道办的办事员眼皮都没抬，一听是来谈老旧小区改造的，直接一句“领导开会，没空”就把他打发了。
连续两次，都是如此。
周野站在街道办大厅，看着那些忙碌却透着官僚气息的工作人员，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起苏婉卿说的“需要什么支持，直接告诉我”，但男人的那点自尊心，让他不想这么快就回去求助。
更何况，他隐隐觉得，这或许也是苏婉卿对他能力的一种试探。
他走到门口，摸出烟，却没点，只是夹在手指间。
他观察着进出的人，很快注意到一个细节：街道办的王主任，似乎对门口那家茶叶店情有独钟，每天下午都会去坐一会儿。
周野眼神微动，有了主意。他没有再去贸然预约，而是转身走进了那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茶叶店。
店内茶香袅袅，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
周野没直接打听王主任，而是像个普通茶客一样，和老板聊起了茶经，从普洱的陈化聊到岩茶的焙火，他大学时辅修过茶文化，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一来二去，和老板熟络了些，才不经意间问起王主任的喜好。
老板见他懂行，又聊得投机，便透露了几句：王主任好一口浓香型的凤凰单丛，尤其偏爱一家老字号的手工茶，但那家店很远，王主任工作忙，常念叨没空去买。
周野心里有了数。
次日，他起了个大早，开车往返三个多小时，终于在那家老字号门店开门时，买到了今年新焙的顶级凤凰单丛。
下午，他掐着王主任常来的时间点，提前到了茶叶店，仿佛偶遇一般。
当王主任再次念叨起那口茶时，周野“恰好”拿出刚买来的茶叶，笑着说自己多买了一些，请王主任品鉴品鉴。
王主任先是惊讶，随即看到那熟悉的包装，眼睛顿时亮了。
都是爱茶之人，话题自然打开。周野绝口不提项目，只聊茶，聊市井生活，聊老小区的人情味。
王主任品着心心念念的香茗，看着这个言语朴实却透着灵性的年轻人，戒心渐渐放下，话也多了起来。
一泡茶喝完，王主任主动拍了拍周野的肩膀：
“小周啊，你这年轻人，有点意思。不像之前来的那些人，开口闭口都是大道理。明天上午，你到我办公室来聊聊吧。”
周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知道这第一步，算是走通了。
他谦逊地笑着点头：“谢谢王主任，我一定准时到。”
离开茶叶店，夕阳正好。
周野心情舒畅，甚至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这种靠自己的智慧和观察破局的感觉，远比依赖苏婉卿的权势来得踏实痛快。
他回到云顶大厦时，已过了下班时间。
大厦里显得有些空荡。他需要回办公室取点资料，为明天的会谈做准备。
电梯缓缓上升，在某一层停了一下，门打开，外面站着的，竟是苏婉卿。
她似乎也刚结束工作，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精致的妆容也难掩眼下的淡淡青黑。
看到电梯里的周野，她眼中掠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
“还没下班？”她走进电梯，站在周野身边。
狭小的空间里，立刻充盈了她身上那昂贵的香水味。
“回来取点资料，明天要去街道办。”周野如实汇报，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哦？哪个街道办？有进展了？”苏婉卿侧过头看他，兴趣盎然。
“光明街道。约了王主任明天上午聊。”周野言简意赅，没提自己如何搞定的。
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自信光芒，没能逃过苏婉卿的眼睛。
她红唇微弯，带着赞赏的语气：“看来周助理不仅会调研，攻关也很有一手。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她的夸奖直接而受用，周野耳根微热，正要谦虚两句，电梯猛地一震，发出“咔哒”一声异响，随即灯光闪烁了几下，竟彻底停住了！
狭小的空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只有紧急照明灯发出幽微的绿光，勉强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怎么回事？”苏婉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下意识地往周野身边靠了靠。
周野也是心头一紧，但很快镇定下来。“可能是电梯故障。别怕，按紧急呼叫铃。”他说着，摸索着找到按钮，用力按了下去。
呼叫铃发出刺耳的鸣响，但外面似乎没有任何回应。
大厦过了下班时间，维修人员恐怕不会来得太快。
黑暗中，人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周野能清晰地听到苏婉卿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能闻到她发丝间传来的淡淡香气，甚至能感觉到她手臂上传来的细微战栗。
“别担心，会有人来的。”周野放缓声音安慰道，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触感冰凉细腻。
苏婉卿没有挣开，反而像是找到了依靠，又向他靠近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黑暗中变得暧昧不清。
“没想到……会和你困在这里。”苏婉卿轻声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也没想到。”周野苦笑。
“苏总要是害怕，可以……可以靠着我。”
这话一说出口，周野就后悔了，觉得太过唐突。
然而，苏婉卿在沉默了几秒后，竟然真的轻轻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