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大唐:摊牌了,这太子我不当了! > 第25章 凌烟阁的请柬与氏族志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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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朝会。

气氛有些诡异。

武将勋贵们,个个红光满面,昂首挺胸,彼此间眉来眼去,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而另一边,以几位出身世家大族的文臣为首的官员们,则面色凝重,神情中带着几分疏离与警惕。

李世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王德那略带尖细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长孙无忌便手持象牙笏板,出列了。

“臣,有本奏。”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疏,双手奉上。

王德接过,呈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展开奏疏,目光扫过,脸上却并未露出长孙无忌等人预想中的惊喜或赞许,反而眉头微微一挑,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因为这份奏疏的行文,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通篇看下来,核心思想就一个:太子殿下觉得跟某些人玩不到一块儿去,心里不爽,所以想建个“功臣阁”,把父皇您的好兄弟们都画上去,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要带着“自己人”一起玩,不带他们玩。至于什么封赏啊、子孙入学啊,都是为了让这个“俱乐部”显得更厉害一点,好气死那些“看不起人”的家伙。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孩子气的赌气和炫耀。

这奏疏,写得太有水平了。

它完美地将一个足以颠覆国本的阳谋,包装成了一个不成器的太子,为了争风吃醋而想出来的馊主意。

李世民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不能说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合上奏疏,抬眼看向下方的李承乾。

只见他的宝贝太子,正站在武将队列的末尾,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时不时还打个哈欠,仿佛这朝堂上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副懒散的样子,简直就是对这份“赌气奏疏”最好的注解。

“咳。”李世民清了清嗓子,将奏疏往旁边一放,“赵国公所奏,太子这个‘凌烟阁’的提议……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啊?”

他故意把“凌烟阁”说成是“太子的提议”,就是在看下面人的反应。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武将那边炸了锅。

尉迟恭第一个跳了出来,声如洪钟:“陛下!臣觉得,太子殿下这个主意,好!太好了!俺老黑跟着陛下一辈子,打打杀杀,图个啥?不就图个身后的名声,图个子孙后代能挺直腰杆做人嘛!把俺们画上去,让俺的孙子指着画说‘看,这是你爷爷’,多带劲!臣,附议!”

“臣附议!”秦琼出列,声音沉稳,“太子殿下仁孝,念及我等功勋,实乃我等之幸。此举,更能彰显我大唐君臣一心,激励后辈奋勇杀敌,保家卫国!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臣等附议!”

李靖、程咬金、侯君集……一众开国将帅,齐刷刷地出列,声势浩大,震得整个太极殿都嗡嗡作响。

紧接着,房玄龄、杜如晦也对视一眼,默契地出列。

“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此举,虽出于赤子之心,却暗合安邦定国之道。”房玄龄缓缓说道,“为功臣画像,彰其功,传其名,乃是为我大唐立下一座精神丰碑。后世子孙,见贤思齐,则国祚可长久矣。”

文臣领袖和武将集团,竟然在这一刻,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中书侍郎崔民干,一位出身清河崔氏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了。

“陛下,臣……有不同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崔民干顶着巨大的压力,沉声道:“为功臣画像,以彰其功,本是美事。然,何为功臣?仅限于沙场搏杀,朝堂谋划吗?我华夏自古以来,传承礼乐,教化万民,亦是固国之本。孔孟之道,传家之学,难道就不是为国之功吗?”

他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将“功”的概念扩大化。

“陛下,”他继续说道,“若论门第,当以德行、学问、礼法为先。若仅以一时之军功论高下,恐会助长朝中骄兵悍将之气,而轻慢了诗书礼仪之家。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臣恳请陛下三思,《氏族志》的编撰,当以德行为本,而非以军功为先!”

他这是在偷换概念,将“凌烟阁”这个功臣荣誉体系,与修订《氏族志》这个划分社会等级的敏感问题,捆绑在了一起。

他的话音刚落,几位同样出身高门世家的官员,立刻出声附和。

“崔大人所言极是!治国,当以文德为上!”

“军功可定一时之安,教化方能定万世之基啊!”

朝堂之上,泾渭分明,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泰站在文臣队列中,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来了!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李承乾那个愚蠢的计划,成功地激化了新贵与旧族的矛盾。现在,就看父皇如何收场了。无论父皇偏向哪一边,都会得罪另一边。

而他李泰,从始至终,都坚定地站在“文德教化”这一边,站在了代表着“正统”的世家大族这一边,形象高大,无可指摘。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那个他眼中最不成器的太子哥哥,动了。

李承乾像是刚睡醒一样,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崔民干,又看了看尉迟恭,最后,目光落在了李世民的脸上,一脸无辜地问道:

“父皇,崔大人在说什么啊?什么《氏族志》?什么文德教化?儿臣听不懂啊。”

他挠了挠头,表情很是困惑:“儿臣就是觉得,父皇您当年打天下那么辛苦,跟着您的这帮叔叔伯伯们也挺不容易的。儿臣想建个阁楼,把大家都画上去,以后逢年过节,儿臣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磕个头,谢谢他们为咱们李家江山玩命,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摊了摊手,语气纯真得像个三岁小孩:“这跟《氏族志》有什么关系?《氏族志》是给天下人排座次的,儿臣这个‘凌烟阁’,是咱们老李家的‘家庭荣誉墙’啊!是儿臣这个当晚辈的,想孝敬一下长辈,难道……难道这也不行吗?”

“噗——”

程咬金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点燃了引线。

尉迟恭放声大笑,指着崔民干道:“哈哈哈,听见没?太子殿下说得明白!这是人家殿下的一片孝心!是他们老李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跟着瞎掺和什么?怎么,太子殿下孝敬长辈,还得经过你清河崔氏的同意不成?”

“你!”崔民干气得脸色涨红,胡子都在抖。

他感觉自己用尽毕生功力打出的一记“太极推手”,竟然被对方用一句“这是我们家事”,给轻飘飘地化解了。

而且,还把自己推到了一个“干涉皇家内务,非议太子行孝”的尴尬境地!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目瞪口呆的崔民干,和一脸“我做错了什么吗”的无辜表情的李承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绝了!

真是绝了!

用“孝道”这张牌,直接掀了桌子!

把一场足以引发朝堂分裂的政治博弈,瞬间降维打击成了一场关于“皇家内部事务”和“晚辈孝心”的讨论。

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谁敢质疑太子的“孝心”?谁敢说皇帝家的“家庭荣誉墙”不该建?

李泰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片虚空之中。他所有精心准备的,关于“文德”、“礼法”、“平衡”的大道理,在对方一句“这是我们家事”面前,都成了笑话。

他看着那个一脸纯真无害的哥哥,第一次,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寒意。

“好了!”李世民一拍惊堂木,做出了最终裁决。

“太子一片孝心,朕心甚慰。凌烟阁一事,准了!就由赵国公、房玄龄、杜如晦三人牵头督办!此事,乃为我李氏皇族表彰功臣,不涉《氏族志》,更不涉天下门第之分,众卿不得再议!”

一锤定音。

崔民干等人面如死灰,颓然退下。他们知道,他们输了。输得莫名其妙,输得憋屈无比。

他们不是输给了皇权,也不是输给了军功新贵,而是输给了一个看似荒唐的“家事”理由。

而李承乾,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完了。

又搞砸了。

他只是想挑起两边的矛盾,让父皇头疼,然后把自己这个“惹祸精”给踢出局。

结果呢?

矛盾不仅没激化,反而被自己一句“家事”,给完美地解决了。

他还顺手,帮父皇把“凌烟阁”这个大杀器,给名正言顺地定了下来。

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只见李世民的目光,正越过众人,与他对视。那眼神里,充满了赞许,欣慰,以及一种……“你小子别装了,朕都懂”的玩味。

李承乾的心,彻底凉了。

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想向下坠落,这张网,都会稳稳地将他托住,然后……将他越推越高。

退朝后,李承乾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宫的路上。

一群功臣勋贵簇拥着他,众星捧月,感激涕零。

“殿下,高!实在是高啊!”程咬金挤了过来,大巴掌拍着他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踉跄,“俺老程就没见过这么敞亮的理儿!‘家庭荣誉墙’!说得好!”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跟了上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殿下今日,以‘孝’破‘礼’,四两拨千斤,臣等……自愧不如。”杜如晦由衷地感叹道。

李承隠欲哭无泪,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计划,一个真正能让自己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计划。

一个……连“圣人周公”都救不了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