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同样是在深夜,唐辉旗下最大的碧海云天洗浴中心。
数十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从消防通道悄无声息地潜入。
他们没有去惊扰那些正在放松的客人,而是直奔地下室的锅炉房和配电室。
一阵操作猛如虎,伴随着几声沉闷的爆响和电火花,整个洗浴中心彻底瘫痪。
热水没了,电停了,桑拿房变成了冷藏室。
更绝的是,消防系统被激活,冰冷的水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把所有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等警察赶到时,现场除了一群光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客人和愤怒的经理,连个鬼影子都找不到。
消息接二连三地传开,整个沙城的地下世界都炸了锅。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人在专门针对唐辉。
而且对方的行事风格,根本不是道上火并的路数,更像……更像某种特种作战。
两天之内,一间KTV,一间洗浴中心,都是李彪名下最重要的产业,就这么废了。
直接经济损失高达数百万。
……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严松听着下属的汇报,整个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里夹着的烟燃尽了长长一截烟灰,他却浑然不觉。
“局长?”
下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您没事吧?”
严松猛地回过神来,被烟头烫了一下,龇牙咧嘴地把烟扔进烟灰缸。
他以为卫忠最多就是带着人去跟李彪的手下干一架。
这已经是他能想象的最大胆的行为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
卫忠居然……他居然直接把人家的场子给砸了!
而且是连续砸了两个!
砸得那么彻底!
那么专业!
这哪里是惹事?
这他妈是直接朝着唐辉的心窝子捅刀子啊!
严松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凉水。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这个局长,怎么可能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辉那边要是发起疯来,整个沙城都得跟着地震!
可转念一想,他又品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卫忠为什么这么做?
仅仅是为了给战友出气?
不,不像。
这种打法,更像是一种挑衅,一种逼迫。
他在逼谁?
逼李彪?逼唐辉?
还是在逼……自己队伍里那只看不见的鬼?
严松的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凉气,他好像……有点明白自己这个老班长的意图了。
沙城,辉煌阁。
这里是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不对外开放,是唐辉功成名就后创办的一个专门用来接待朋友的。
此时的办公室内。
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顶级大红袍茶香。
唐辉,这个在沙城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男人,此刻正穿着一身素雅的唐装,亲手冲泡着功夫茶。
他神情专注,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砸场子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李彪站在红木办公桌前,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很清楚,老板越是平静,就代表他心里的火越大。
“说说吧。”
唐辉将第一泡洗茶水倒掉,头也不抬,声音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怎么回事?”
李彪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辉哥,我……我查了,动手的是忠勇安保的人。”
“我知道。”
唐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想知道,为什么。”
那眼神很平静,却扎得李彪心里发颤,也不敢隐瞒,把黄毛那天晚上的蠢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黄毛想搞点钱,到偶遇卫忠,再到他意识到卫忠的身份把事情糊弄过去,每一个细节都不敢漏掉。
“辉哥,我真的以为这事儿过去了。卫忠当时也没说什么,我还以为他大人有大量……”
“你说,”
李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着分析,“有没有可能……他是觉得光道歉不够,想拿咱们的场子开刀,立个威?给道上的人看看,他卫忠不是好惹的?”
唐辉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啪!”
茶杯被重重地放在茶盘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
“立威?”
唐辉嗤笑一声道,“李彪!你他妈脑子里除了立威、插旗、抢地盘,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李彪吓得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安保公司董事长!退伍军人!上过战场的英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满脑子肌肉的古惑仔?”
唐辉指着李彪的鼻子,破口大骂,“他要是想立威,有的是办法!用得着像老鼠一样钻咱们的配电室和锅炉房?”
骂声在办公室里回荡,李彪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唐辉骂累了,重新坐下,端起另一杯茶,一饮而尽。
胸中的火气总算顺下去一点。
揉着太阳穴,陷入了沉思。
李彪的分析虽然蠢,但有一点或许说对了。
卫忠的气,可能真的没消。
只是,这股气的源头,以及发泄的方式,远比李彪想象的要复杂。
唐辉不是李彪,他能走到今天,靠的不光是狠,更是脑子。
所以他能嗅到这次事件背后那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可不论如何,再让卫忠这么搞下去,自己的现金流就要断了。
“不过……”
唐辉缓缓开口,语气恢复了平静,“气没消,可能是真的。”
李彪抬头看向桌子后面的唐辉。
“今天晚上,”唐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亲自去一趟。”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卡,扔在桌上。
“带上厚礼,去给卫董好好地、诚心诚意地道个歉。姿态放低点,就说你管教不严,手下人冲撞了贵人,请他无论如何,高抬贵手。”
李彪立刻点头如捣蒜:“明白!辉哥,我这就去办!”
“记住,”唐辉的眼神变得幽深,“探探他的口风,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钱不是问题,面子也不是问题,我要知道他那把刀,最终想捅向哪里!”
……
夜色。
李彪开着他那辆高调的马自达,停在了沙城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旧小区门口。
他看着导航上显示的目的地,一时间有点发懵。
卫忠……就住这儿?
这跟他想象中,那个能调动数十人搞瘫他两个场子的猛人形象,实在差得太远。
他让司机在车里等着,自己则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礼品盒下了车。
一个是珍藏版的茅台,一个是顶级的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光这两样东西,就够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了。
他觉得,这诚意足够了。
找到卫忠家所在的单元楼,李彪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禁对讲。
“哪位?”
卫忠的声音传来。
“卫董您好,我是李彪,唐辉哥让我过来,特地跟您赔个不是。”李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谦卑恭敬。
对讲机里沉默了几秒。
“咔哒”一声,单元门开了。
李彪心里一喜,看来有门儿。
他一路爬上四楼,找到了卫忠的家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
李彪整理了一下衣领,轻轻敲了敲门。
“进。”
推门进去后,一股简单的皂角味扑面而来,屋子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但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
卫忠就坐在客厅的木沙发上,穿着一身普通的家居服,正在用一块布,仔细擦拭着一个相框。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李彪一眼。
“卫董。”
李彪把礼物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往前走了两步,挤出一个笑容,“卫董,前几天的事,是我李彪不对,是我手底下那帮小崽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我今天带了点小礼物,专程来给您赔罪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
在他看来,自己一个在沙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做到这份上,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卫忠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李彪,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李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礼物,拿回去。”
卫忠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李彪心里咯噔一下,“卫董,您这……您这是还不解气?您说,要怎么样您才能消气,只要我李彪能办到,绝无二话!”
卫忠嘴角扯动了一下。
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李彪面前。
一米八几的身高,加上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军人煞气,压得李彪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彪。”
卫忠看着他,缓缓说道:“你以为,我砸你的场子,是因为你那个不长眼的小弟想抢我?”
李彪一愣:“难道……不是吗?”
“呵。”
卫忠发出一声冷哼,不屑的开口说道:“你觉得,就凭他,也配让我费这么大功夫?”
李彪彻底懵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那又是为什么?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最近还得罪过哪路神仙。
“卫董,那……那究竟是为什么?您给个明示,也好让我死个明白啊!”李彪快哭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卫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找你的麻烦,跟那件事,没有半点关系。”
“我只问你一件事。”
“老猴子的饭店,你为什么要去收保护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