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了半天，那个最坏的结果，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老人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呜咽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王一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孙女？
老班长什么时候有的孙女？
他不是……
不对！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王一天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卫忠宣泄着积压的情绪，眼神越来越冷，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都跟着下降了好几度。
“是校园霸凌。”
卫忠终于缓过一口气，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继续说。
“几个畜生！把我孙女从楼梯上推下去……脑袋磕在了台阶上……”
“可他们呢？！”
老人“砰”的一声将水杯重重砸在茶几上，滚烫的水溅出来，烫得他手背一片通红，他却毫无知觉。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王一天。
“他们几个小畜生，现在还好端端地在学校里上课！光鲜亮丽！”
“学校说还在调查，警察说证据不足！他们互相包庇，串通好了说是我孙女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我去找他们家长理论，他们把我打出来！说我一个收破烂的老东西，想讹钱！”
“我去学校门口，想让大家评评理，他们让保安把我赶走！说我扰乱教学秩序！”
“我……我没办法了……”
卫忠的声音越来越低。
“天儿……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再不来找你，我孙女……她就白死了……”
“轰！”
王一天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身后的椅子被带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王一天的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踞的怒龙。
“妈的！”
一声低沉的怒骂从他齿缝间迸出。
他想起了十三年前，这位老班长在战场上是何等模样！
身中三枪，依旧像一尊战神，硬生生用刺刀捅死了对面一个排的敌人！
那样的英雄！
那个把军人荣誉看得比天还大的铁骨硬汉！
如今，他的孙女被人欺负得生死不知，他自己却被逼得像条野狗一样，四处求告无门，最后只能用最屈辱的方式，跪在军区大门口喊冤！
这是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悲哀？！
王一天眼眶也红了，他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拿起那台红色的保密电话。
“给我接海城三中校长办公室。”
“告诉他，我是东南战区司令部，王一天。”
电话那头似乎被这个名头镇住了，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王一天没有理会，他一字一顿，对着话筒说道。
“关于海城三中高二学生卫小小的霸凌事件，从现在起，由军部……正式接管！”
说完，他“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我马上派人去学校……”
王一天刚要转身安排，一个声音却从门口传来。
“司令员！”
一直像个标枪一样杵在门口的田青，猛地向前一步，挺胸抬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刚才闹的那个大乌龙，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司令员！这件事，请交给我去办！”
田青的声音洪亮的说道。
“这种小事，怎能劳烦您亲自出马？我田青，保证把这件事办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失魂落魄的卫忠，咬着牙补充道。
“如果不能让老班长沉冤昭雪，我田青……提头来见！”
这不仅仅是请命，这已经是立下了军令状！
王一天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知道田青的心思。
这小子，机灵是机灵，就是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
不过，这股子冲劲和担当，倒是像个兵。
王一天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回卫忠身上。
老班长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那双眼睛里，除了悲愤，还有一种……死气。
一种万念俱灰的死气。
这让王一天心里警铃大作。
王一天心中有了计较，他点了点头，对田青说：“好，这件事由你来督办。”
田青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可王一天下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
“啊？”
田青一愣，“司令员，这……”
王一天没有解释太多，他走到卫忠身边，重新将他扶起来，语气不容置喙。
“我得看着老班长。”
“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也好处理。”
军用猛士越野车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在海城的车流中横冲直撞。
所有车辆都下意识地避让。
车内，气氛压抑。
田青双手紧握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他从后视镜里飞快地瞥了一眼，司令员王一天面沉如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身边的卫忠。
而老班长卫忠，就那么缩在宽大的座椅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司令员……”田青喉结滚动，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死寂，“到了学校，我先进去，先把人控制……”
“闭嘴。”
王一天头也没回，声音不大，却瞬间钉住了田青所有的话。
“开你的车。”
田青浑身一僵，立刻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
与此同时。
海城三中的操场上，几千名学生正随着广播里节拍欢快的音乐，有气无力地做着课间操。
高二三班的队伍里。
林雅雅心不在焉地伸了伸胳膊，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正飞快地操作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一个直播间正开着，在线人数显示着“5231”。
“家人们，又是无聊的课间操，谁懂啊？”她对着手机的收音口小声逼逼，“天天搞这些形式主义，有这时间还不如让我们多刷两道题呢。”
直播间的弹幕懒洋洋地飘过。
【又是主播坐牢的一天。】
【雅雅今天穿的这身校服真纯啊，爱了爱了。】
【听说你们学校那个叫卫小小的，还没醒？】
林雅雅看到这条弹幕，眼睛一亮，话题这不就来了？
她正准备添油加醋地讲讲自己听来的“内幕”，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校门口的异动。
几辆从未见过的、涂着迷彩的绿色硬派越野车，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蛮横地停在了海城三中那气派的鎏金校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