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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霎时静了几分。白曼笙与阮青霜交换了个眼神,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她们素与吴凤伶沆瀣一气,正盼着苏晚卿出丑。

冯秀芝与郑玉珠则蹙起眉,悄悄往苏晚卿这边看了一眼,眼底带着担忧。

柳若含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沈家的小姐们年纪尚轻,怯生生地缩在椅上,不敢作声。

苏晚卿正要开口,吴凤伶已亲自走上前,柔声道:“少夫人莫怪,我也不是怀疑你,只是那簪子是老爷前儿赏的,丢了实在可惜。”说着,竟示意丫鬟去翻苏晚卿的袖口。

“放肆!”沈砚之眉峰一蹙欲拦,沈啸山却沉脸道:“且看看再说。”张瑾娴捏紧帕子,目光满是安抚;老夫人端茶的手顿了顿,浑浊眼底闪过锐利,未发一言。

江锦辰推镜打量,先看紧逼的丫鬟,再看苏晚卿时,眼底多了探究;秦峥脊背挺直,冷眸扫过吴凤伶,显然看穿伎俩;王振棠、周昀立在角落,王振棠蹙眉,暗斥吴凤伶过分;周昀则紧盯苏晚卿,见她神色未变,心中已有判断。不远处赵廷山父子与孙啸父女冷眼旁观,赵承业嗤笑,孙若薇挑眉得意——巴不得沈家里宅不宁,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找到了!在少夫人椅垫缝里!”丫鬟“惊喜”高呼,金簪被捧出。吴凤伶红着眼眶对沈啸山福身:“想来是少夫人不小心勾到的,并非有意,您别怪她。”话里话外,却坐实了“私藏”嫌疑。

众人目光灼灼,皆看苏晚卿如何应对,可她依旧端坐笔直,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闹剧与己无关。

江锦辰、秦峥、王振棠、周昀恰聚在一处,周昀压声惊叹:“这少夫人不简单,这般境地还能如此沉着,倒是我们小看了。”

秦峥冷脸点头,眼底添了认可。

王振棠暗松口气。

江锦辰推了推眼镜,轻声接话:“且再看,她或许早有打算。”

大家都要看看这少夫人该如何处理。

沈砚之脸色更沉,刚要发话,苏晚卿却从容起身,取下腕间翡翠镯轻放在桌:“七姨娘的簪子金贵,可我这镯子是砚之送的,论分量未必输了去。”

他望着她挺直的脊背,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悄悄柔和——方才见她被栽赃,他满心都是护短的急意,此刻见她不慌不忙开口,心底竟先浮起几分期待,想看看他的夫人要如何破局。

苏晚卿目光扫过金簪,语气笃定:“这簪子上的茉莉香粉,是七姨娘独用的‘凝露香’吧?家父在绵阳开香粉铺多年,我自小辨香调、识粉质。‘凝露香’加了岭南茉莉原汁,粉粒偏粗,沾绸缎会留淡白印记——方才我特意留意,椅垫印记与簪子粉末如出一辙。”

“可我素来不喜香粉,妆奁里连胭脂都少用,府里人尽皆知。”她话锋一转,目光清亮地扫过众人,“若真是我勾到簪子,怎会让‘凝露香’只沾在簪子和椅垫缝里,偏我身上半分没有?”

“是呢!”冯秀芝立刻点头,“少夫人每日梳妆极素净,从不施粉黛。”郑玉珠也轻声附和:“前几日我去看她,确实没见她用香粉。”

白曼笙刚要插话,被张瑾娴一个眼风狠狠制止。

张瑾娴开口:“晚卿自小在香粉铺长大,辨香识粉的本事不会错。七妹,你这簪子……”

吴凤伶脸色骤白,沈砚之却没看她,只盯着苏晚卿——她说话时条理分明,连指尖都没半分颤抖,那份从容淡定,竟比他在军中立威时还要耀眼。他喉结动了动,心底那点喜欢像是被温水浸过,又深了几分:原来他的新婚妻子,不仅温婉,更有这般聪慧胆识。

“家里采买香粉都有账册,一查便知‘凝露香’的领用记录。”他顺势接话,语气冷硬却带着护犊的软,“方才是你先摸到椅垫缝的?手伸得倒是巧。”

丫鬟吓得“扑通”跪下,话都说不囫囵。周昀温声打圆场:“依我看,许是丫鬟收拾时不小心勾掉簪子,怕受罚才藏了,见吴凤伶追究,便顺势栽给少夫人。”

“少夫人分析条理清晰,从香粉到印记层层佐证,绝非信口雌黄。”江锦辰推了推眼镜,语气笃定。

秦峥亦沉声道:“栽赃主母,按例该重罚!”

王振棠紧跟着颔首:“少夫人临危不乱,这份胆识聪慧,实在难得!”

老夫人终于放下茶盏:“一点小事闹得席间不宁。丫鬟发去柴房,七丫头,往后管好自己的人。”

沈啸山“嗯”了一声,算是默认。肖廷山父子讪讪闭了嘴,孙诗韵的脸彻底垮下来。

苏晚卿从容坐下,沈砚之几乎是立刻便给她夹了一筷子最爱的水晶虾饺,指尖碰到她的碗沿时,语气里的赞许与爱意藏都藏不住:“做得好,没让你受委屈。”他望着她眼底的清亮,只觉得方才她应对时的模样,比任何风景都让人心动——娶到这样的女子,是他的幸事。

冯秀芝与郑玉珠松了口气,白曼笙与阮青霜则悻悻地别过脸,再没了看戏的兴致。

江锦辰、王振棠几人交换眼神,看向苏晚卿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认可。

接下来的宴席倒也平静。

肖廷山端着酒杯来敬沈砚之,孙湛想替女儿出头,都被沈砚之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孙诗韵不甘心,又端来西洋糕点想刁难,被沈砚之一句“内子不爱甜腻”怼得说不出话。

宴席过半,苏晚卿有些乏了,便起身去后院透气。

锦书想跟着,她摆了摆手:“我自己走走就好。”

后院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苏晚卿走到一棵桂花树下,刚要喘口气,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她回头,见孙诗韵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眼神带着敌意。

“少夫人倒是清闲。”孙诗韵冷笑,“前院的热闹不喜欢?”

苏晚卿淡淡抬眼:“孙小姐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说说话?”孙诗韵走近几步,声音压低,“苏晚卿,你别以为嫁进沈家就了不起。砚之哥哥心里根本没有你,他当年……”

“孙小姐慎言。”苏晚卿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界限,“沈砚之是我的丈夫,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孙诗韵像是听到笑话,“你知道我和砚之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吗?他以前最爱吃我做的点心!你不过是半路来的,凭什么占着少夫人的位置?”

“凭我是沈砚之明媒正娶的妻子。”苏晚卿直视着她,“孙小姐若真对他有意,该光明正大地争,而非在这里说废话。”

“你!”孙诗韵被噎得脸色涨红,突然上前一步想推她。苏晚卿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孙诗韵扑空踉跄,重重摔在地上。

“哎呀!”孙诗韵的哭声瞬间响起,眼泪汹涌而出。

苏晚卿皱眉,刚要开口,就见孙湛、肖廷山等人快步走来。孙啸湛见状脸色骤变,冲过来扶起女儿:“若薇,怎么了?”

“爹!是她推我!”孙诗韵指着苏晚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我碍事,还说沈家不欢迎我!”

孙湛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看向苏晚卿:“少夫人,我女儿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般对她?”

肖廷山在旁煽风:“是啊,少夫人,孙小姐年纪小,您怎么能动手?”

肖承业更是阴阳怪气:“看来少夫人这脾气,也不怎么样嘛。”

苏晚卿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底冷笑,面上依旧平静:“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你胡说!好多人都看见了!”孙诗韵急声辩解,可环顾四周,哪里有半个人影——显然是她早设计好的圈套。就在这时,沈砚之的声音带着威严传来:“怎么回事?”众人回头,见他脸色阴沉地站在不远处,秦峥、顾晏辰,还有王振棠、周昀都跟在身后。

孙湛立刻上前:“上校,你来得正好!你夫人推若薇,还说她碍事!”

沈砚之没理他,目光只落在苏晚卿身上,语气软了几分:“你没事吧?”苏晚卿摇摇头:“我没事。”

“到底怎么回事?”他再问,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孙诗韵刚要开口,顾晏辰先一步道:“我刚才在后院散步,分明看见是孙小姐自己脚滑摔倒的。”

“你胡说!你根本没看见!”孙诗韵急得跳脚。

“我怎么没看见?”江锦辰推了推眼镜,“不信可以问秦团长,还有王团长、周参谋,我们几个都在附近,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目光立刻转向秦峥、王振棠和周昀。秦峥率先点头,沉声道:“是,孙小姐是自己摔倒的,与少夫人无关。”

王振棠紧跟着开口,语气带着刚正:“我也看见了!孙小姐主动上前,不知为何突然就倒了,少夫人自始至终没碰她一根手指!”周昀也附和:“没错,我们几人视线都没离开过这边,绝非少夫人所为!”

孙湛、肖廷山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们没料到,竟有四人同时为苏晚卿作证。孙诗韵更是急得眼泪直流:“你们都骗我!你们都帮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