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的一缕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斑驳地洒在苏晚的账本上。
苏晚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软软的爬在办公桌上迷糊的睡午觉,电脑屏幕里是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恍惚间,数字竟扭曲成一片金色的漩涡。
“小苏啊~下午的预算别忘了哈——”同事的声音渐行渐远,苏晚只觉得眼皮沉重,沉沉地栽进了梦里。
一场诡谲的梦境中,苏晚看见一位少女正在低声啜泣。
倏忽间,雾气弥漫场景陡变——是喧天的锣鼓炸响,唢呐声刺破寂静,她看见少女被塞进一顶蒙着厚重红绸的花轿。
那轿子沉甸甸的,压得人几乎窒息,然后一路颠簸摇晃,那颠簸之感仿佛让苏晚置身其中一般。
画面一转又是光影流转、红烛摇曳间一点微光悄然亮起,光晕温柔地荡漾开,勾勒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轮廓,模糊的线条却逐渐清晰——眼前出现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庞,他墨发如瀑,宽袍广袖,肩背挺拔。
模样正是她最钟爱的缠绻星目、清俊儒雅,俨然就是一副古画中走出的权谋公子模样,每一寸都熨帖在她心尖之上。
接着是陌生、带着浓烈酒气的滚烫呼吸……烛火在交错的鼻息间剧烈摇晃,落下的吻将她的尽数吞没。
所有光线都聚焦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而五官却被暗影温柔模糊,唯有喉结滚动时投下的阴影。
刹那间,红帐翻涌如浪,苏晚恍惚感觉自己竟与那少女的感官重叠。
男人的指尖抚上来时,苏晚更觉得自己便是那红烛下的新娘,洞房花烛的温存,让她沉溺其中,使她不愿醒来…
“帅哥……”她在心底模糊地喟叹了一声,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心里想着管他是谁呢?反正是梦里,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夫人醒了吗?候爷正在前厅会客呢,吩咐说午时要提前陪您回门?您得抓紧起了~”
这声音惊得做春梦正起劲的苏晚猛地睁眼坐起,她身上盖着的锦被滑落,露出绣着鸳鸯的殷红兜衣,接着钻入她鼻腔的是浓郁到几乎凝成实体的沉水香。
她抬眼望去尽是刺眼的红,红得铺天盖地,红得咄咄逼人…
然后是绣着繁复金线龙凤呈祥红帐低垂着,帐顶悬下的流苏还在微微晃动,身下是硬邦邦的、硌得她腰背生疼的雕花木床。
苏晚看到眼前的模样简直如遭雷击,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那张大床,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寒意顺着脚心直窜上来,她踉跄着扑到一面菱花铜镜前。
镜面映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眉眼清丽,带着一丝初为人妇的慵懒娇憨,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盛满了惊惶和茫然,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乌黑的长发如云般散在肩头,上身穿着殷红色的肚兜。
她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十指纤纤,白皙如玉,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这…这绝不是她那双因常年敲键盘和计算器以及翻查凭证指节微粗、偶尔还沾着印泥油墨的手。
苏晚闭眼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冰凉。
她不是午休时梦到了一个古装男吗?难道…做梦也有错?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剥离感将她淹没。
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正怯生生、不解的地望着她。
那眼神,是苏晚在公司里看惯了的,新入职实习生面对主管时那种带着点讨好、又有点茫然的敬畏。
“你…谁?”苏晚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她自己都陌生的颤抖问。
小丫头明显被她的问题吓住了,慌忙伏下身:“奴婢…奴婢是云袖啊!是夫人您的陪嫁丫头!夫人您…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夫人?陪嫁丫头?
一连串陌生的词汇像冰雹砸在苏晚混乱的脑子里,激起一片嗡嗡的回响。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视线还是这间奢华却透着诡异冰冷的婚房——红木的梳妆台,紫檀木的衣架上挂着一套正红色、绣工精致到令人咋舌的嫁衣。
她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她脑袋瓜霎时清醒,也让她最后一丝“这是劳累过度产生的幻觉”侥幸地彻底破灭。
“夫人?您脸色好差……”云袖担忧的声音带着哭腔,“奴婢去禀报候爷…请个大夫来瞧瞧?”
“别!”苏晚几乎是失声喊出来的,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忙摆手道“不…不用~我没事,呵呵呵…只是…刚睡醒,还有点迷糊~”
苏晚花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接受了自己魂越的事实,据小丫鬟所说现在是大厦王朝,国号庆隆十年,而她魂穿的原身叫沈嘉禾,父亲是户部侍郎,昨天刚嫁给了靖安侯顾珩,哦!这顾珩还是才高中的新科状元呢…
“可是…这穿越的系统呢?金手指呢?”她心中悲愤无比的呐喊着,却只听得见窗外喜鹊喳喳声。
着装梳洗完毕,她避开小丫头,提着裙摆走出那间令人窒息的新房,准备像所有穿越者一样的去一探究竟。
她穿过曲折的回廊,府邸的全景就展露在她眼前,正走着,忽而听到交谈声,吓得她赶忙停步,溜到廊柱后藏起来。
穿越来的沈嘉禾探头只见月白长袍的男子正执棋落子,广袖翻飞间露出一截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叩——正是她梦里那个慵懒又危险的男人。
“顾兄新婚燕尔,怎的还惦记着差事?这哪有新婚第二天就要回门的?”与他对弈的儒生调侃道。
顾珩轻笑:“陛下命我三日后督查江北漕运,我岂敢懈怠。”他执棋忽然抬眼,目光如电般看向沈嘉禾的藏身处:“夫人既来了,怎的不现身?”
沈嘉禾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学着古装剧的姿势福了福身唤:“夫君~”
顾珩眼底却闪过一丝玩味,昨夜还羞怯垂泪的新娘,今日怎的如此腻乎?
他起身执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若有似无地一划问:“手这么凉,可是昨夜着凉了?”
这举动让刚穿来的沈嘉禾耳根发烫,她转头却瞥见棋桌上露出的一角账册——封皮上赫然写着《江北盐税稽核》。
“这账目……”她脱口而出,“第三列的银两合计有误吧?应是四千七百两才对,不是五千两。”
然后…满堂寂静。
顾珩眸色骤深,这份密账连他都还未细算,她如何快速的就知晓了?
于是午时回门的马车上,苏晚如坐针毡。
顾珩闭目养神,忽然开口问:“夫人精通算学?”
“呵呵呵~只略懂一二…”苏晚干笑,“我爹……我是说,我父亲常教我看账的。”
沈嘉禾心里嘀咕着:“没事嘴瓢什么?这下好了吧!多说多错。”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耳欲聋。
顾珩的视线缓缓抬起,落到苏晚有些苍惶的脸上——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