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看这样可行?”云裳轻声问道,将最后一点碎发抿好。
沈嘉禾看向镜中,一张素净的脸,带着初醒的懵懂和一丝对前路的茫然,衣着简单得甚至不像个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媳妇要出远门。她点了点头:“很好,就这样。”
来不及用早膳,云袖机灵地用油纸包了几块昨夜小厨房做的、未来得及上桌的精细点心,塞进一个随身的小包袱里。“夫人,路上若是饿了,先垫垫肚子。
主仆三人匆匆收拾好最后的细软,主要是那个装满了“保命药材”的小木箱和一个小小的衣囊。当她们提着东西走出漱玉轩院门时,天色才刚刚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
顾珩果然已经等在二门处了。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青色劲装,外罩一件玄色披风,晨风吹动披风的下摆,更添几分冷冽。他身旁站着几名同样装束干练、神色肃穆的亲随,以及一辆看起来十分结实但并无多少奢华装饰的青篷马车和几匹骏马。
听到脚步声,顾珩转过头来。他的目光在沈嘉禾身上停留了一瞬,对她这身过于朴素的打扮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说什么,只扫了一眼云袖手中并不算多的行李,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她的“轻车简从”。
“上车。”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下令。
一名亲随上前,放好了脚踏。云袖和云裳连忙先扶着沈嘉禾登上马车,随后两人也跟了进去。马车内部空间尚可,陈设简单,铺着厚厚的毡垫,倒也还算舒适。
沈嘉禾刚坐稳,就听见外面顾珩简洁地吩咐了一句:“走。”
车夫低声应喏,鞭子轻轻一响,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沈嘉禾忍不住悄悄掀开车窗的帘子一角,向外望去。国公府巍峨的门楣和高耸的院墙在渐明的天色中显出沉默而庞大的轮廓,正一点点地向后退去。
她就这样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她穿越而来后,只待了一天一夜,却仿佛经历了无数的“家”。
前途未知,旅途漫长,身边是一个冷若冰霜、心思难测的“夫君”。
她放下帘子,轻轻靠回车厢壁,心中五味杂陈,有对未知的忐忑,有离别的轻微惆怅,有一丝被强行推着走的无奈,但隐隐的,似乎也有一缕极微弱的、被压抑着的、对即将亲眼见证这个广阔世界的期待。
马车驶出城门时,天光终于大亮,彻底告别了京城。
车轮滚滚,沿着官道一路向北。
车厢内,沈嘉禾最初的纷乱心绪,渐渐被漫长而单调的旅途所磨平。起初她还试图透过车窗看看外面的风景,但官道两旁大多是相似的田野、村落和树林,看久了便也觉得乏味。加之马车颠簸不已,即便垫了厚毡,坐久了也觉腰酸背痛。
云袖和云裳起初还正襟危坐,小心翼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被颠簸得东倒西歪,面露倦色。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住。
车外传来顾珩清冷的声音:“下车休息,两刻钟后继续赶路。”
沈嘉禾揉了揉发僵的脖颈,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双脚落地时,竟有些发软。举目四望,这是一处官道旁常见的简陋茶寮,支着几个草棚,摆着粗糙的木桌木凳,供往来行旅歇脚打尖。
顾珩和他的亲随们已经下了马,正站在一旁低声交谈着什么,似乎是在确认路线和接下来的行程。他并未看向沈嘉禾这边,仿佛她只是随行的一件物品,到了地点自行安置便可。
茶寮老板倒是很有眼色,见他们这一行人气度不凡,虽衣着不算华丽,但那些亲随个个精悍,顾珩更是气场迫人,连忙殷勤地上前来招呼。
沈嘉禾挑了个相对干净的桌子坐下,云袖赶紧拿出自带的茶杯,问老板要了热水,沏上带来的茶叶。又解开那个油纸包,将已经有些压扁的点心摆在沈嘉禾面前。
“夫人,您快用些点心垫垫吧,一早起来什么都没吃呢。”云袖小声道。
沈嘉禾确实饿了,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吃起来。味道自然比不上府里刚出炉时的香甜,但在颠簸了半日后,能有点东西果腹已是不易。她示意两个丫鬟也一起吃。
她们这边安静地用着简单的茶点,顾珩那边似乎已经谈完了事。他走了过来,并未坐下,只是站在桌旁,目光扫过桌上简陋的点心和茶水,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接下来路程还远,中途驿站条件有限,未必能及时用上热食。这些干粮,你们分着吃些,保持体力。”他说着,从亲随手中接过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里面是几种看起来能存放较久的烙饼和肉脯。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是长官在给士兵分发补给,但此举多少透出一点基本的考量——至少没打算让她们饿死在路上。
沈嘉禾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晨光此刻已变得明亮甚至有些刺眼,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她轻声应道:“多谢世子。”
顾珩“嗯”了一声,没再多言,转身便走开了,去检查马匹和车辆的情况。
两刻钟的时间过得飞快。沈嘉禾刚觉得缓过一口气,就听到亲随催促准备出发的声音。
再次爬上马车,感受着那熟悉的颠簸,沈嘉禾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古代出远门,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她开始无比怀念现代的飞机高铁,甚至是大巴车。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而且速度似乎比上午更快了些许,颠簸得也更加厉害。
沈嘉禾靠在车厢上,被晃得昏昏欲睡,又因为不适而睡不踏实。不知又过了多久,在一次特别剧烈的颠簸后,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
“唔……”她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夫人!您怎么了?”云裳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急忙问道。
“停……停车……”沈嘉禾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云袖吓坏了,连忙探出头去,朝着外面骑马的亲随急声喊道:“停一停!快停一停!夫人不舒服!”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车帘被一把掀开,顾珩蹙着眉出现在车外,看着里面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强忍呕吐的沈嘉禾,冷声问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