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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封宫三日,天地间只剩一片刺目的白。

程念站在雪地里,牙齿打颤,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雾。

她低头看着自己冻裂的手指,几个小时前,她还窝在被窝里看小说,现在却成了书里一个快冻死的炮灰宫女。

【叮!任务激活。】

一颗冰冷的水晶球在她脑海中浮现,机械音刺耳:

【主线任务:杀死本书最大反派:皇帝顾裴。】

“杀皇帝?!”程念喉咙发紧,“我一个连鱼都不敢杀的人,你让我弑君?!”

【系统:任务失败,世界线重置,您将保留记忆,但新身份随机,可能是冷宫弃妃,也可能是乱葬岗尸体。】

水晶球突然发烫,灼得她脑仁生疼。

【提示:目标当前状态10岁,被囚于青鸾殿偏殿。】

程念瞳孔一缩。

未来的暴君,现在只是个孩子?

她猛地抬头,望向宫殿深处,现在的小暴君,还是个任人欺凌的孩子。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回去的路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书里的情节。

书中的反派皇帝顾裴,着墨不多,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美强惨,他爱而不得,偏执成狂,最终囚禁女主,落得个郁郁而终的结局,他的生母,是西域进献的小国公主,一舞倾城,却也只有那一夜的恩宠,这之后,这位异国舞姬便被遗忘在宫闱深处,直至诞下有着一双碧色异瞳的皇子,顾裴。

母亲早逝,天生异瞳的顾裴被视为不祥,在宫中备受欺凌,后来大周来犯,皇帝为求和,竟想起了这个被遗忘在掖庭的儿子,毫不犹豫地将他送去敌国为质,无人知晓他在周国经历了什么,只知数年后他携铁骑归来,一身铁血,大宋皇帝弥留之际,他踏着兄弟的尸骨,登上了那至尊之位。

而程念这幅身子原主侍奉的,正是那位被遗忘的异国舞姬,张昭容。

她的任务目标顾裴—此刻还只是个孩子。

程念心中一动,这岂不是天赐良机?从一个孩子下手,可比对付一个成年帝王容易多了。

她循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偏僻的青鸾殿走。

殿门虚掩,积雪已堆了半尺高,殿内断断续续传出压抑的咳嗽声。

程念推门而入,一股浓重的药味就着寒气扑来。

“回来了。”床榻上虚弱的女声响起。

程念抬头,只见一个女人斜倚在床头,面色惨白如纸,颧骨高耸,那双曾被形容为“璨若星辰”的碧色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只剩下死寂。

“陛下……还是不愿见我吗?”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程念抿着唇,不知如何回答。

“罢了……”女人自嘲地笑了笑,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我只盼……我儿,能好好的……”

“娘娘……”程念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将桌上的汤药端在手上走至塌前。

话音未落,殿内右侧的阴影里忽地传来轻响,程念扭头循声望去,阴影里的男孩笔直地站在那,碧色眸子在昏暗中亮得骇人,直勾勾地盯着床上之人,那眼神乍一看,不像孩童看母亲,倒像在看一场迟早要散的戏,那便是顾裴。

“裴儿,过来。”张昭容努力抬起手,朝他招了招。

顾裴沉默地走过去,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裴儿,母亲梳妆盒里那条金链子,是你舅父所赠,你要把匣子收好……还有块令牌……”

她喘息着拔下发间一支银簪,簪头星月纹已黯淡:“这...是故国的念想...翠娘...你替裴儿...收着...”

簪子塞进程念手中,冰凉刺骨。

张昭容的目光在程念和顾裴之间流转,“翠娘,你是个好孩子,日后……一定要帮我,照顾好裴儿……”

她的话越来越像遗言,程念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张昭容伸出的手,想去握住儿子的手,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她指甲上斑驳的蔻丹,像极了凋零的梅花。

下一刻,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程念手中的碗“哗”的一下摔成了两半,在地上蜿蜒成一株色彩异常鲜艳的“梅花”,她颤巍巍地走上前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指尖触到一片冰冷。

她死了。

看着床上的那道身影,程念不由想起一句话,像雨一样,拍在地上,声响沉闷,又很快消失。

她下意识地瞥向身旁的顾裴,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掌心那道疤在光线下像条蜷着的蛇,身子微微颤抖。

一丝她自己未曾察觉的怜悯,悄然在心底滋生。

鬼使神差地,程念伸出手,轻轻将顾裴揽入怀中。

【警告:触碰命轨锚点。】

意识里的水晶球骤然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袖中银簪跟着灼起来,簪头星月纹像活了似的,在皮肉下钻着细疼,那疼不似烫,倒像有针往骨血里扎。

她轻拍顾裴颤抖的背脊,心底却泛起寒意。

指尖触到他发顶的碎雪,程念忽然想起系统说的“无限轮回”,顾裴是她的劫,也是她的生路。

可怀里这团冰凉的小身子,正透过衣料往她掌心渗寒气,她却鬼使神差地收了收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