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重回八零,踹掉渣男当首富 > 柒 指尖暖,心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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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亮时,巷口的风卷着碎霜,刮在周春燕脸上像小刀子。她把最后一根线头用牙咬断,舌尖尝到的铁锈味混着眼泪的咸——指尖的裂口又渗了血,滴在绣了一半的梅花鞋面上,像朵没开就谢的花。三双布鞋用梧桐叶包着,放在膝头,针脚歪扭却密得能数出横竖纹路,是她熬了整宿的念想。

“春燕姐!”

李娟的声音裹着晨雾飘过来,蓝布工装的衣角扫过巷边的野草。她手里攥着个粗瓷碗,白汽从碗沿冒出来,老远就挥着胳膊:“我看你昨天啃干窝头,今早多打了碗粥。”

春燕慌忙把窝头藏进包里,冻裂的手指互相搓着,想藏起那些狰狞的裂口。李娟蹲在她面前,眼尖地瞥见她嘴角的窝头渣,眉头立刻蹙成个小疙瘩,伸手就去碰她的手:“你看你这手,都冻成这样了……”

指尖相触的瞬间,春燕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李娟的手是暖的,带着车间机器的温度;她的手却冰得像块铁,指腹的针孔泛着红,像撒在雪地里的血珠。

“食堂的红糖粥,我多要了勺姜丝。”李娟把粗瓷碗往她怀里塞,碗沿烫得春燕一哆嗦,“你快趁热喝,我妈说姜丝驱寒,女孩子家不能冻着。”

粥的暖意顺着碗壁往心里钻,春燕望着李娟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头发乱得像草,额角的疤泛着红,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春燕姐,”李娟忽然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心上,“你手艺这么好,咋不回自家做呢?家里总该有口热饭吃吧?”

“家”字像根细针,精准扎在最嫩的地方。春燕的喉咙猛地发紧,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糊住了视线。她想摇头,想扯个谎,可嘴唇动了动,只发出细碎的抽气声,像被掐住脖子的小兽。

“我……我没家了。”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线,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泪,“他总打我,用烟袋锅砸,用扁担抽……有回就因为我给娘家送了两个窝头,他把我捆在炕腿上,饿了整整一天。”

李娟手里的粥碗“哐当”磕在石头上,洒了点粥在裤腿上,她却浑然不觉。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的,里面像落了层霜:“怎、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她忽然想起老家隔壁的二婶,也是被丈夫打得不敢出门,有回偷偷跑来找娘哭,眼角的淤青紫得像茄子。原来这世上的苦,竟有相似的模样。

“他说我是不下蛋的鸡,”春燕的眼泪砸在粥碗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混着红糖的甜,“说卖了我,能换头下崽的母猪……我跑出来那天,他追着我骂,说要打断我的腿,让我死也得死在他家坟地。”

她再也说不下去,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玉米叶。巷口的风卷着她的哭声,听起来那么小,又那么疼,像根针在人心上扎。

李娟突然脱下自己的棉袄,一把裹在春燕身上。棉袄里还带着她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机油味,春燕被这突如其来的暖裹住,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浸透了棉袄的里子。

“不哭了不哭了,”李娟蹲在她面前,用袖子替她擦眼泪,指尖带着点粗粝,却温柔得像春风,“咱不回去,这地方好,有太阳,有活儿干。”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带着自己闯出来的实在劲儿,“我刚进厂时,总怕被老员工欺负,后来发现,你做得又快又好,谁也不敢小瞧你。我妈常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在深圳这地方,咱手里有活儿,兜里有钱,才是自己的靠山。”

春燕抬起泪眼,望着李娟被风吹红的鼻尖。这姑娘比她小几岁,可眼睛里的光,亮得像正午的太阳。她攥紧了手里的粗瓷碗,碗沿的温度烫得掌心生疼,却也烫醒了心里那点快要熄灭的火苗。

“你说得对……”她哽咽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的豁口,“以前总想着忍忍就好,以为忍到他良心发现,结果越忍越糟。”她低头看着自己冻裂的手,那双手绣过花,纳过鞋底,也挨过打,“现在我才懂,良心是别人的,手是自己的。我这双手,能绣鞋,就能挣饭吃,就能……立住脚。”

李娟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就是这个理!跟我走,我认识位刘老太,住在前面巷子——前阵子帮她缝过被罩,她老伴以前是鞋匠,家里堆着好多布料,人特别好。她家西厢房一直空着堆柴火,说不定能让你暂住着。”

春燕被她拽着往巷子深处跑,巷子里飘着咸鱼香和煤炉的烟火气,墙根的三角梅开得正艳,花瓣上的露水蹭到她裤腿上,凉丝丝的。“她、她会愿意吗?”春燕小声问,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布鞋。

“试试就知道!”李娟回头冲她笑,虎牙在晨光里亮晶晶的,“她上次还说‘这屋空着也是落灰’呢。”

刘老太的院门虚掩着,竹篱笆上爬着丝瓜藤,院子里晒着半干的艾草,香气混着灶膛的烟火气飘出来。“阿婆!”李娟扬声喊,院里传来拐杖敲地的“笃笃”声。

刘老太拄着枣木拐杖站在廊下,蓝布围裙上沾着草木灰,看见李娟身后的春燕,浑浊的眼睛先落在她怀里的布包上。“这是?”

“阿婆,这是春燕姐,做布鞋的手艺比供销社的还好!”李娟把布鞋往老太太面前送,又指了指春燕冻裂的手,“她刚来深圳没地方去,您家西厢房能不能……”

刘老太没接话,先接过布鞋翻来覆去看。她的手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却灵活地捏着鞋帮转了半圈,忽然指着梅花鞋的针脚:“这里该用‘玉米绣’,线脚藏在里面才耐穿——你这针法,倒有点像老鞋匠的路数。”

春燕愣了愣,想起母亲曾说过“她外公是绣鞋匠”,喉咙突然发紧:“是……是我娘教的。”

刘老太抬眼时,目光软了些,往灶膛里添了根柴:“西厢房堆柴火的,铺盖我给你找套旧的。月租两块,先欠着——但说好了,得帮我把那堆布料理理,不然我这老骨头蹲不下。”

春燕望着老太太被柴火熏黑的指尖,突然想起李娟的话“自己的手才是靠山”,眼眶一热,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阿婆,我一定好好理布料,鞋也能给您做双新的。”

傍晚时,李娟又跑过来,手里攥着两张皱巴巴的毛票。“我工友听说你做的鞋好,让你再做两双!”她往春燕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我攒的碎布,你看能不能用。”

布包里有块淡粉的确良,边角还绣着半朵没完成的月季。春燕摸着那细腻的布料,忽然想起李娟说过“想给妹妹做件新衣裳”。

灶膛里的火噼啪响,映着木桌上的布鞋料。春燕拈起针,这次针尖稳稳扎进布面,在黑布上绣出第一朵梅花。窗外的天渐渐暗了,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鸣笛,悠长又响亮。她知道,从今天起,这针脚里不仅藏着生计,藏着两个姑娘的约定,更藏着一句沉甸甸的话——自己的手,才是最稳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