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承十岁生日那天,非要在香樟树下办派对。
明宇提前搭了凉棚,秀莲做了樟叶形状的饼干,李建业把那套樟木桌椅从屋里搬了出来,擦得锃亮。小承的同学围着老樟树跑,手里举着用樟树叶做的小旗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生日快乐”。
“这树比我爷爷还老!”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摸着树干,语气里满是羡慕。
小承立刻挺起胸膛:“它看着我爷爷、爸爸长大,现在看着我长大,以后还要看着我儿子长大呢!”
明宇听见了,心里暖烘烘的。他走到李建业身边,看着父亲给孩子们分糖果,突然想起爷爷当年也是这样,蹲在树下给他们分糖吃,糖纸落在地上,被树影盖成了彩色的斑。
派对快结束时,小承突然站到凉棚上,举着话筒喊:“我有个提议!”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我们跟香樟树拉钩,以后每年都来给它过生日!”小承的声音清亮,像挂在枝头的风铃,“我曾爷爷说,树活一年长一圈,我们活一年就来陪它一圈!”
明宇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突然想起自己十岁那年,也曾在树下跟爷爷拉钩,说要考BJ的大学。
从那以后,每年香樟树的“生日”(其实是明宇母亲的忌日,小承记混了),他都会约上同学来院子里。他们给树浇水,量身高,在树干上挂自己画的卡片。有个女孩每年都带来新培育的花苗,种在香樟树周围,说“让树有更多朋友”。
十二岁那年,小承在自然课上写了篇作文,题目叫《我家的树爷爷》,拿了全县一等奖。文中说:“树爷爷的树干上有好多伤疤,有的是大风刮的,有的是虫子咬的,但它从来没哭过。我爷爷的手上也有好多伤疤,他说那是日子留下的印,就像树的年轮。”
明宇把作文打印出来,贴在樟木箱的盖子上。李建业看了,蹲在树下抽了半包烟,自顾自说:“这娃,比他爸懂我。”
香樟树的枝叶已经伸到了隔壁院子,王婶每次来借酱油,都要夸一句:“你家这树,比镇政府门口的那棵还精神。”明宇给树做了新的支撑,用的是他公司淘汰的钢架,刷上和树叶一样的绿色,远远看去,像树自己长出来的骨头。
夕阳落在父子俩身上,树影在地上晃啊晃,把两道身影叠成了一幅画。明宇知道,有些约定不需要说出口,就像这树,就像这影,就像这血脉里的念想,会一年年传下去,长在土里,长在风里,长在每一个李家孩子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