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想在我的地盘上做生意?”地龙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雄浑厚重。
“不是我想做生意,我是来给你们送一条财路。”秦霜将手里的竹篮,放到了他面前的肉案上。
“哦?说来听听。”地龙来了兴趣。
秦霜也不废话,她从篮子里拿起一块油纸包着的香皂,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用来冲洗肉块的水桶。
“借你的手用一下。”
地龙眯了眯眼,饶有兴致地伸出了他那只满是油污和血渍的右手。
秦霜解开油纸,将香皂在他手上搓了几下,然后示意他伸进水桶里。
当地龙把手从水桶里拿出来时,肉铺里所有人都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
那只手和他的左手比起来,简直判若两手!
所有的油污、血渍、甚至是嵌在指甲缝里的污垢,全都不见了,整只手变得干干净净,甚至因为洗去了常年累积的油腻,皮肤都显得白了几个度。
地龙自己也惊呆了,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和他手上常年不散的肉腥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这是什么神仙玩意儿?”地龙喃喃自语。
“这叫香皂,专门用来去污的。”秦霜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支简装的口红,目光在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妇人脸上一扫,最后锁定了一个正在案板后探头探脑的年轻媳妇。
那媳妇是地龙新娶的小妾,长得有几分姿色,但常年在肉铺里帮忙,脸上总是带着一股油烟色,显得有些憔悴。
“你过来。”秦霜朝她招了招手。
那小媳妇有些害怕,求助似的看向地龙。
地龙一挥手:“过去,让她给你弄。”
秦霜让那小媳妇对着一面铜镜,旋出那抹鲜艳的红色,在她有些干裂的嘴唇上轻轻一抹。
只是一抹。
铜镜里的那张脸,瞬间就亮了起来。
那红色,润泽饱满,仿佛是嘴唇自己透出来的血色,一下子就把整个人憔悴的病容给压了下去,显得气色极好,平添了至少三分明艳。
“我的天!”小媳妇捂着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周围的妇人们更是炸开了锅。
“这东西也太神奇了吧!”
“就抹了一下,人跟换了头一样!”
地龙看着自己那瞬间变得明艳动人的小妾,再看看自己那只干净得不像话的手,他那被肥肉包裹的脑子里,终于意识到了秦霜口中的财路,到底是什么。
他猛地一拍案板,震得上面的猪肉都跳了三跳。
“说吧,你想怎么合作?”他看着秦霜,眼神里已经没有了轻视,取而代代的是商人的精明和热切。
“很简单。”秦霜终于笑了。
“这些东西,我给你们一个供货价。你们拿去卖,卖多少,怎么卖,都是你们的事。赚的钱,除了给我的货款,剩下的全是你们的。”
“我不要你们一分钱的保护费,我只要你们的人,帮我把这些东西,卖遍整个西市,甚至整个京城!”
“这活儿你们接不接?”
地龙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是个粗人,但他不傻。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笔生意里的巨大利润。
这香皂,对他们这些天天跟油污打交道的人来说,简直是刚需。
这口红,对那些爱美的妇人来说,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这哪里是生意,这分明是捡钱!
而且,对方不要份子钱,只要他们帮忙卖货。
这等于是把钱喂到他们嘴边,就看他们张不张嘴。
“接,为什么不接!”地龙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颤抖。
“妹子,不,以后你就是我地龙的亲姐,从今天起,你这生意,我地龙包了,谁敢找你的麻烦,就是跟我地龙过不去!”
他转头对着手下那帮混混和屠夫们一声大吼:“都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大姐头!”
“大姐头!”
“大姐头好!”
肉铺里,几十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齐刷刷地对着秦霜这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女子,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秦霜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豪气顿生。
她知道,林飞的农村包围城市计划,最关键的一步被她走通了。
从这天起,西市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一群平日里游手好闲,只会欺行霸市的混混们,人手一个小竹篮,走街串巷,开始笨拙地学着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啊,最新款的口红,和宫里娘娘用的一样,一抹就变美,只要一两银子!”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强力去污香皂,洗手洗脸洗衣服,嘛都洗得干净,便宜卖啦!”
他们的叫卖声干巴巴的,毫无技巧可言,但架不住人多势众,而且他们推销的方式也简单粗暴。
看到有妇人犹豫,就直接把口红往人家嘴上抹;
看到有工匠满手油污,就拉着人家的手用香皂洗。
在这种近乎于强买强卖的攻势下,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女人香的平价产品,就像一场瘟疫,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席卷了整个京城的底层社会。
而这一切,自然也很快传到了百花阁的耳朵里。
百花阁,静雅轩。
上好的龙涎香在兽首铜炉里,化作一缕缕轻烟,盘旋而上。
一个身穿绛紫色长裙的女子,正临窗而坐,专注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墨菊。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对待的不是一盆花,而是一件稀世的艺术品。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姣好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整个人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娴静之美。
她就是白牡丹,百花阁明面上的掌舵人。
一个能在这皇城里,将一份女人的生意做到垄断地位的女人。
“阁主。”一个丫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白牡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西城那边传来消息,地龙那伙人,已经全面替那家女人香铺货。
他们新出的那种廉价口红和香皂,如今在西市和北市的平民区,已经卖疯了。”
“周奎那边呢,有什么动静?”白牡丹剪去一片多余的黄叶,随口问道。
“周奎在城西的染坊,已经扩建了三次,招了上百号人手,日夜不停地生产那种新式香皂。”
“他给自己的香皂取名周记,定价极低,品质却比我们最低等的香胰子还要好上数倍。”
“如今城里大半的澡堂、酒楼、客栈,都开始用他的周记香皂,我们百花阁的香胰子和澡豆,这个月的销量,已经不足往常的一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