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霉味裹着潮湿的土腥气往鼻腔里钻，林婉儿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沈铮的火折子在墙缝前晃了晃，那半截泛黄的纸角终于显露出全貌——是半页账册，边缘被虫蛀出细密的小孔，墨迹却还留着深褐的痕迹，“青崖山““买命银““破庙“几个字像钉子般扎进她眼底。
“这不是周文的字。“沈铮突然开口，指节抵在“破庙“二字旁的墨迹上，“他写'广'字头总爱拖长笔锋，这里收得太急。“他抬眼时目光如刀，“苏嬷嬷私吞的银两有两条线，一条明着走周文的账，这条...是暗线。“
林婉儿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昨日替苏嬷嬷整理药箱时，在檀木匣底摸到的半枚断玉——当时只当是老鸨藏的私房，此刻再想，那玉上的云纹与账册裂痕竟有几分相似。
她刚要开口，手腕突然被沈铮攥住。
暗室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着苏嬷嬷尖细的嗓音：“李昭，你确定那小哑巴没碰过西厢房的暗格？“
“嬷嬷放心。“另一个男声带着沙哑的笑，“那丫头腿瘸嘴哑的，能翻出什么花样？
倒是周文那老东西...“
林婉儿的后背瞬间绷直。
李昭是苏嬷嬷新收的护院，前日她替人送醒酒汤时，曾见他往苏嬷嬷茶盏里撒过白色药粉——此刻他的声音就在窗外，近得像贴在砖墙上。
她悄悄拽了拽沈铮的衣袖，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周文的嘴比石头还硬。“苏嬷嬷啐了一口，“等搜出证据，直接沉到护城河里。
至于那哑女...“她的银护甲刮过窗棂，“留着太麻烦，不如学半年前青崖山那票商队——“
“砰！“
暗室的木门被撞开的瞬间，林婉儿差点咬到舌头。
阿月举着烛台跌进来，烛油顺着她手腕往下淌，在青布裙上烫出几个焦洞：“嬷嬷带着人从东院开始搜了！“她反手闩上门，烛光照得她眼尾泛红，“我把周文藏盐引的坛子砸了，碎纸片全塞腌菜坛里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粗陶小罐，坛口的红布还沾着酸黄瓜的汁水。
林婉儿接过时指尖一沉——坛底压着半叠染了酱色的纸角，隐约能看见“盐引““陈记“字样。
阿月的指甲深深掐进坛沿，声音发颤：“我娘临终前说，苏嬷嬷当年偷了她的月钱买药...现在她连我攒的嫁妆都要扣！“
沈铮突然将腰间玉佩摘下来，按在墙缝的账册裂痕上。
墨绿丝线缠着的“陈“字与账册边缘的云纹严丝合缝，像两块被血黏在一起的碎玉。
林婉儿眼睛一亮，用炭笔在掌心快速写：“厨房的账本堆在灶房梁上，阿月可以'失手'打翻醋坛...“她划了个泼洒的动作，又指了指腌菜坛，“把盐引碎片混进去。“
阿月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她抓过炭笔在墙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灶台，又画了只手推翻醋坛，最后在“苏嬷嬷“三个字上画了个大叉。
沈铮点头：“可行。
但你得赶在一更前回去，别让苏嬷嬷起疑。“
更鼓三响时，暗室外突然传来重物砸门的闷响。“贱人肯定藏在这儿！“苏嬷嬷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给我踹！
踹开了剥了她的皮！“
沈铮拽着林婉儿扑向暗室后窗。
窗棂年久失修，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响声。
月光漏进来的刹那，林婉儿看见巷口立着道黑影——李昭握着把带鞘的刀，刀穗在风里晃得人眼晕。
“跑！“沈铮的手掌按在她后背上。
两人刚翻出窗户，身后就传来“轰“的一声，木门碎成几块。
林婉儿回头的瞬间，瞥见阿月的身影从厨房方向跑来，手里还攥着那只腌菜坛。
可下一秒，苏嬷嬷的银护甲就扣住了阿月的手腕：“好啊，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娼妇！“
阿月的尖叫混着更鼓声撞进林婉儿耳朵。
她看见苏嬷嬷拖着阿月往厨房走，银护甲在阿月脖颈上划出血痕。
而阿月的目光扫过她时，突然用力咬了下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在腌菜坛上，像朵开败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