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明月郡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那双洞察世事的凤眸,在沈平身上停留了片刻,眸光微动。
此人看似寻常,却能在短短时日内搅动莒南风云,引得温太傅亲至,如今又拿出这等惊世骇俗的美酒。
这份手段,这份心机,绝非池中之物。
再看身旁,自己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好友李子语,正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望着那少年。
颊边飞红,女儿家的心事,几乎要写在脸上。
明月郡主心中轻叹一声,看来,有必要差人将这沈平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了。
另一边,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读书人,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了。
什么十两二十两?能闻一闻这香气,便值了!
更何况,这可是连郡主和安远侯嫡女都争相购买的佳品,日后在文会酒宴上拿出来,是何等的体面!
“沈公子!给我来一坛!小的就行!”
“我要两坛‘踏雪’!这是银子!”
“还有没有了?别都卖光了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方才还对价格嗤之以鼻的他们,此刻却像是生怕买不到的疯抢之态,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将银票和碎银子往柜台前递。
“来啦来啦!各位别急,一个个来!”
沈涟漪笑得眉眼弯弯,一双小手收钱、记账、递货,忙得像一只穿花的蝴蝶。
她的小算盘在心中打得噼啪作响,郡主八百两,顾小姐八百两,其余的贵女加起来怕是也有一千多两,再加上这些读书人的……
天哪!今天一天,哥哥怕不是要入账近四千两银子!
除去所有的成本,纯利怕是也有两三千两!
这个数字,让沈涟漪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看向自家大哥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而这一幕,落在明嫣眼中,却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肉里。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一群京城来的王公贵女,竟会为了沈平这个纨绔的几坛破酒,一掷千金?她们是疯了吗?
一坛酒,凭什么值这么多钱?
“嫣姐姐……”
一旁的刘思妤看得也是心痒难耐,那酒香实在太诱人了,她忍不住小声提议。
“要不……咱们也买一坛尝尝?”
“尝?”
明嫣猛地回头,声音尖锐而冰冷。
“你钱多得没处花了?王宇哥哥家一醉阁的梨花白难道不好喝吗?非要去他沈平那里犯贱!”
刘思妤被她吼得一哆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赔着笑,不敢再多言。
明嫣看着那人声鼎沸的云梦阁,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沈平,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猛地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我们走!”
刘思妤见状,也只好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王宇站在原地,双拳紧握,骨节咔咔作响。
他死死盯着沈平,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毒与嫉恨。
酒!一定是这酒有问题!
莒南县怎么可能凭空冒出这等佳酿!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查!一定要给本公子查清楚!这沈平的酒,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眼看店里的喧嚣渐渐平息,大部分酒已经售出,只剩下伙计们在打包整理。
李子语悄然靠近,趁着旁人不注意,轻轻拉了拉沈平的衣袖,将他引到一旁僻静的角落。
少女身上独有的清雅香气混着淡淡的酒香,沁人心脾。
“李小姐。”
沈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今日若非李子语,云梦阁绝无可能如此成功。
他真诚地拱手一礼。
“今日之事,多谢。这份恩情,沈平记下了。”
李子语的脸颊更红了,她紧张地捏着衣角,躲闪着沈平的目光,犹豫了半晌,终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一双明眸认真地看着他。
她声如蚊呐,却字字清晰。
“沈公子……我……我想入股你的云梦阁。”
“什么?”
沈平猛地一怔,满脸的惊讶。
入股?
云梦阁火了。
开业当天,安远侯嫡女亲临,明月郡主驾临,更有当朝太傅温流的亲笔题字,这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州府,甚至隐隐有向京城扩散的趋势。
一开始,那些高门世家的小姐和自命不凡的文人才子,大多是嗤之鼻的。
一个县城里冒出来的酒楼,竟敢把酒卖到二十两一坛,比京城最有名的“一醉阁”还要贵上几分,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除了那些钱多得没处花的顶级权贵,谁会去当这个冤大头。
可当第一位买下桃花酒的贵女,在自家的诗会上,将那坛“桃夭”启封待客之后,一切都变了。
所有参加宴会的宾客,无不被那惊世的芬芳和醇美的口感所折服。
“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一杯下肚,三日不绝其香,当真是好酒!绝世好酒!”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于是乎,云梦阁的生意彻底爆火。
每日天不亮,门口便排起了长龙,无数豪门贵胄的管家下人,挥舞着银票,只为求得一坛佳酿。
云梦阁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沈平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酿酒的时间都不够用,只好把沈涟漪也拉来当壮丁,兄妹二人没日没夜地守着蒸馏设备。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沈庸的耳朵里。
这位在衙门里当了一辈子主簿的老父亲,本还想寻个机会,好好斥责一番儿子这等离经叛道的胡闹行径。
可当他听闻,连温太傅都亲临捧场,又眼见着家里每日流水般涌入的银子,和他那从未如此忙碌却精神奕奕的儿子。
沈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坐在太师椅上,摩挲着扶手,目光深邃。
沈平,是真的变了。
沈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欣慰,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陌生感。
他这个儿子,好像一夜之间,被人抽走了魂,又换了个芯子。
不过,这芯子,似乎比原来那个好上太多了。
至少,沈家的门楣,如今看来,非但没有败落,反而隐隐有了一飞冲天之势。
云梦阁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沈平整个人就像是上紧了发条的陀螺,连轴转个不停。
酿酒、盘账、采购、应对各路人马,他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这日午后,他刚从城东最大的粮行订购了一批上好的糯米和桃花瓣,驾着马车回到云梦阁后巷,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店门口,探头探脑。
是刘思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