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清眼底赞许。
“我听过你的诗,‘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很不错。”
她的语气依旧清冷,却让沈平心头一跳。
“你一身才华,兼具一腔热血,可惜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欲传你一身武艺,让你日后足以自保,不至于再像今日这般狼狈,你可愿意?”
传授武艺?
天大的馅饼砸了下来,砸得沈平心头狂跳。
但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他迎着顾燕清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知前辈,有何条件?”
听到这个问题,顾燕清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真正的欣赏。
头脑还算清醒,不愧是李子语看上的人
顾燕清不再卖关子,她挺直了背脊,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冲天而起,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入沈平耳中。
“本座,天衍剑宗宗主。若你拜我为师,便是我剑宗弟子,此后,当为剑宗奔走效力。”
沈平虽对这个世界的江湖门派知之甚少,却也在市井茶楼的闲谈中听过这个名字。
传闻中,这是一个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宗门,门人弟子皆是心怀天下的正道之士。
只是……近些年似乎销声匿迹了。
但此刻,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一条通往力量的道路,一条能让他在这波谲云诡的世界里,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道路。
没有丝毫犹豫,沈平撩起衣袍的下摆,双膝一弯,对着那道清冷的月白色身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尘土飞扬,他却毫不在意。
“弟子沈平,愿拜前辈为师!恳请师尊收录门墙!”
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顾燕清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如冰封千里的湖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透出惊心动魄的春色。
“好。”
一个字,清脆利落。
“起来吧。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天衍剑宗的弟子。宗门规矩不多,只一条:同门之间,须守望相助,不离不弃。”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补充了一句。
“改日,我便会开始传你剑法。”
沈平大喜过望,利索地站起身,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他按捺住激动,脸上挂着几分好奇与热切。
“师尊,不知我们天衍剑宗,如今有多少位同门师兄弟?”
在他想来,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宗门,少说也得有数百上千的精英弟子吧。
顾燕清的目光飘向远方,感慨。
“以前,有三千。”
三千!沈平心中一震,果然是名门大派!
他正要赞叹,却听顾燕清的声音幽幽传来,语气难得的尴尬。
“现在,有三个。”
“……”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沈平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三……三个?”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都有些变形。
顾燕清似乎也觉得这个数字有些拿不出手,清冷的脸颊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红晕,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清冷语调解释。
“我接任宗主之后,发现宗门内那三千弟子,大多资质平庸,武艺不精,更有甚者,心性不纯,品行不端。”
“所以……”她轻描淡写地继续。
“我就裁掉了一些。”
一些?
沈平的嘴角疯狂抽搐,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三千人裁到三个人,这叫“一些”?
这不叫裁员,这叫宗门灭绝计划!这哪是宗主,分明是末日执行官!
他忽然觉得,自己上的好像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大船,而是一艘随时可能沉没的贼船。
顾燕清仿佛没有看到沈平那副活见鬼的表情,自顾自下了决定。
“七日之后,天泉山下,我等你。”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转,如一片轻盈的羽毛,飘然落入马车之中。
车帘垂下,隔绝了那道令人心悸的视线。
“驾!”
一声清喝,玄黑色的马车卷起一阵尘土,毫不拖泥带水地绝尘而去。
只留下沈平一个人,站在县衙门口,迎着午后的阳光,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
这宗门,怎么听都像个骗子窝啊……
回到云梦阁,后院的清幽驱散了县衙的晦气。
沈平刚一踏进院门,吴用那高大的身躯便“噗通”一声,再次跪在了他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哭嚎,眼中却满是淬炼过的赤诚与感激,重重一个响头磕在青石板上。
“公子大恩,吴用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沈平笑了起来,亲自将他扶起。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之所以救吴用,固然有同情之心,但更多的,是看中了他这一身天生的神力,和他那颗憨厚忠诚、知恩图报的心。
在这莒南县,他需要一个能绝对信任,又能打能抗的帮手。
吴用,正是最好的人选。
“起来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平的笑容温和而真诚,“以后你就留在云梦阁,帮我照看生意,也方便照顾吴云。”
与此同时,沈平打了明家少爷,却被县衙恭恭敬敬请出来的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莒南县城。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那个臭名昭著的纨绔,什么时候有了如此通天的背景?
明府。
往日的喧嚣与傲慢荡然无存,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阴霾之中。
正堂之上,明德海一张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每一次敲击,都让下人们的心跟着一颤。
“爹!爹!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内堂传出明瑞杀猪般的哭喊。
他被人搀扶着出来,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的血迹触目惊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
“我的头!我的脸!都被那个混蛋给毁了!我要他死!我一定要他死!”
明德海听得心烦意乱,猛地一拍扶手。
“够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他何尝不想报仇,可县衙传来的消息,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温流!当朝太傅,竟然亲自为沈平出头!
那个沈平,究竟和温太傅是什么关系?
“哼。”
一声冷哼从旁边传来,明嫣缓步走入堂中,她的脸色同样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