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嫣彻底呆住了。
她喃喃自语,眼中异彩连连:“能作出此等诗句的男子,即便眼下出身寒微,将来也必定是人中龙凤,一步登天……”
她忽然无比庆幸自己与沈平退了婚,否则,怎有机会结识这等真正的天纵奇才?
“李小姐!敢问此诗作者是哪位大家?”
“是啊!快请出来一见!”
才子们炸开了锅,纷纷追问,脸上满是敬畏与好奇。
可李子语只是轻轻摇头,神色复杂:“我亦不知此人是谁。他并未参加诗会,只是……将这首诗卖给了我。”
“卖了?!”
温太傅一声痛呼,捶胸顿足,满脸的惋惜与懊恼,“糊涂!糊涂啊!如此惊世之作,竟以金银沽之?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他长叹一声,环视那些才子先前所作的诗篇,摆了摆手,意兴阑珊。
“罢了,罢了。听过此篇《鹊桥仙》,这些诗,不看也罢。”
那三位原本的优胜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又气又恼,却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在《鹊桥仙》面前,他们的作品,确实连提鞋都不配。
诗会最终在一种诡异而震撼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众人散去后,温太傅却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李子语。
他屏退左右,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子语,你跟为师说实话,休要再卖关子。老夫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灵性之句,此人究竟是谁?无论如何,老夫也要见他一面!”
李子语见恩师如此,知道再无法隐瞒,只能低声吐出了那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名字。
“他自称……家住东巷,名叫沈平。”
温太傅脸上的激动与期待,瞬间凝固。
他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眼中满是错愕与怀疑。
“沈平?莒南县那个不学无术,只知欺男霸女的沈家独子?”
老太傅的声音里,带着一百个不信。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惊疑与失望,仿佛在质问她为何要用这等荒唐的言语来戏耍自己。
“东巷沈平?那个除了会给老夫添堵,就只会斗鸡走狗的蠢物?”
温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子语,你休要诓骗为师!此等惊世之才,怎可能是那个败家子!”
李子语心中亦是百般滋味,她何尝不觉得荒谬?可事实就在眼前。
她只能垂下眼帘,轻声而坚定地重复。
“先生,我所言句句属实。那首《鹊桥仙》,确是沈平亲口所诵,我亲耳所闻。”
温太傅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
他怔怔地望着房梁,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一个混世魔王,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怎么可能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醉仙楼内诗惊四座,莒南县东城的猪肉巷,却正上演着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激烈场面。
巷子尽头,一间油腻腻的铺子门口,横着几案,挂着半扇猪肉。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汉子,正挥舞着一根手臂粗的顶门杠,朝着一个青衫青年身上没头没脑地砸去。
“小畜生!你还敢来!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陈屠户双目赤红,状若疯虎,每一棍都用上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而那青年,正是刚从醉仙楼出来的沈平。
他本就浑身是伤,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木杠带着风声,一下下闷响着砸在他的背上、腿上。
他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咬着牙,任由那剧痛撕扯着神经。
前身造的孽,他来还。
天经地义。
刚愈合不久的伤口迸裂开来,殷红的血迹迅速泅湿了单薄的青衫,在背后晕染开触目惊心的红渍。
他面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却始终站得笔直,像一棵风雨中绝不弯折的青松。
“爹!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啊!”
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从门内传来。
门帘一挑,奔出一个荆钗布裙的清秀少女,正是陈幼薇。
她看到沈平那副血人般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一张俏脸瞬间没了血色。
她想冲上去拉住父亲,又畏惧沈平这个曾经的恶魔,只能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陈屠户打红了眼,哪里肯听。
“死丫头,你给我滚进去!今天我就要这小王八蛋的命,给你讨个公道!”
“陈伯……”
沈平终于开了口,声音因剧痛而嘶哑,却异常清晰,“让她留下吧。”
他硬生生挨了最后一棍,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却还是强撑着站稳了,朝着陈屠户深深一揖。
“前日,是我沈平鬼迷心窍,猪狗不如,唐突了幼薇姑娘。我……我看了姑娘的身子,毁了姑娘的清白,此罪万死难辞其咎。今日前来,便是任由陈伯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这番话,不似求饶,反倒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陈屠户的动作一滞,粗重地喘着气,手中的木杠却没有放下。
陈幼薇更是呆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沈平,那个曾经眼神污秽,满口淫言浪语的登徒子,此刻眼神清澈,坦然受罚,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
“处置?”
陈屠户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女儿一辈子的清誉,是你这条贱命赔得起的吗?!”
“赔不起。”
沈平坦然点头,随即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着陈屠户。
“但晚辈愿尽力弥补。只要陈伯点头,沈平愿三媒六聘,以正妻之礼,迎娶幼薇姑娘过门,此后一生一世,敬她爱她,绝不相负。”
此言一出,不光陈屠户,连陈幼薇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娶她?
这个毁了她清白的恶霸,竟说要娶她?
陈屠户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的怒火,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呸!就凭你?一个斗鸡走狗的废物,一个连大字都不识的混账!我陈屠户就是把女儿嫁给街边的乞丐,也绝不会让她跳进你沈家那个火坑!”
他指着沈平的鼻子,一字一句,满是鄙夷与憎恶。
“你给我滚!现在就滚!别再脏了我家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