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立刻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假意打着圆场。
“江兄,不可无礼。沈兄毕竟也是作出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等绝妙佳句的人,怎会是胆怯之辈?”
他提起《鹊桥仙》,看似在为沈平解围,实则是在那即将引爆的火药上,又浇了一勺滚油。
果然,江峰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立刻抓住了话头,笑声愈发刺耳。
“王兄你太天真了!就他?一个斗鸡走狗、眠花宿柳的纨绔,能写出那样的诗?谁信!”
他的目光扫过沈平,一字一顿,充满了恶意。
“依我看,那首《鹊桥仙》,定然是他从哪个不知名的落魄书生手里剽窃来的!否则,他今天为何不敢应战?连千两白银的彩头都不要,这天底下有不爱钱的纨绔吗?!”
两人一唱一和,瞬间将沈平架在了火上。
周围的才子们本就对沈平这个突然冒头的名人心怀嫉妒,此刻听到“剽窃”二字,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议论声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是抄的!我就说嘛,他一个不学无术的恶霸,怎么可能文采斐然。”
“真是丢人现眼,偷了别人的诗作,还敢拿出来招摇!”
“难怪不敢参加诗会,这是怕原形毕露啊!”
刘思妤站在人群外,心都揪紧了。
怎么会这样?这些人怎么可以空口白牙地污人清白!
她望向沈平,眼中满是焦急。
然而,置身于风暴中心的沈平,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或愤怒。
甚至笑了。
他漆黑的眸子转向王宇,眼神玩味。
“你,当真想让我参加?”
王宇心中一喜,以为他被逼到绝路,准备服软了。
他立刻挺直腰杆,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沈兄肯赏光,我等自然是求之不得。”
沈平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一转,如冷电般射向江峰。
“你,方才说我剽窃?”
他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让江峰心头一跳。
“可有证据?”
江峰梗着脖子,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只能硬着头皮,用更大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证据?你不敢应战,就是最好的证据!有本事,你现在就作一首诗,只要能比得上在场任何一位,不,只要能让大家觉得通顺,我就承认是我错了!”
他这是激将法,笃定沈平肚子里根本没货。
“你要是能作出好诗,我江峰,当众给你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沈平摇了摇手指,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这么重的污名,一句道歉可不够。”
他顿了顿,目光在江峰那张涨红的脸上扫过。
“你,跪下,给我磕二十个响头。”
“你!”
江峰勃然大怒!
他可是举人!见县令都可不拜,这沈平竟敢让他下跪磕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是沈平在虚张声势,故意提出不可能的条件,好让自己知难而退,他便能顺理成章地脱身。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冷笑一声。
“好!一言为定!只要你能作出让大家信服的诗,我江峰就给你磕二十个响头!若是作不出呢?”
沈平没理他,反而再次看向王宇,脸上笑意不减。
“那你呢?王公子,你也觉得我剽窃了?”
王宇岂会放过这个将沈平彻底踩在脚下的机会?
他甚至觉得沈平已经疯了,竟敢如此托大。
他朗声一笑,尽显风度。
“我自然是信沈兄的。不过,既然江兄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如就当是个助兴的彩头。你若赢了,江兄下跪,我王宇,除了当众向你致歉,再额外奉上一千两白银,如何?”
“好!”
沈平哈哈一笑,干脆利落。
“就这么定了。”
王宇和江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得意。
成了!
这蠢货上钩了!
今天,定要他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道清冷柔和,却带着不耐烦的女声,从那辆华贵得不像话的马车里传了出来。
“沈公子,还回不回去了?”
车帘被一只素白纤长的手轻轻掀开一角。
众人下意识地望去,下一瞬,呼吸齐齐一滞。
那是一张怎样惊心动魄的脸。
眉如远黛,眸似秋水,琼鼻樱唇,不施粉黛,却胜过人间无数繁华。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车里,清冷的气质宛如月宫仙子,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辉光,让人不敢直视,又移不开眼。
沈平回过头,对着车内的绝色佳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稍等片刻。”
他声音温和,与方才的锋芒毕露判若两人。
“给我半炷香的时间,赚一千两银子买糖吃。”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马车,又看看沈平,脑中一片空白。
王宇更是如遭雷击,他死死地盯着那辆车,那金丝楠木的车身,那紫檀雕花的辕轴,无一不在彰显着主人非富即贵的滔天身份。
而车里的女子,容颜绝世,气质更是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名门闺秀。
这个女人……和沈平是什么关系?!
他们竟已亲密到如此地步?
不远处的明嫣,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随即又涌上一股无法遏制的阴沉。
她捏紧了衣袖,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一股名为嫉妒的毒火,在她五脏六腑中疯狂燃烧。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只掀开车帘的素手便已收回,厚重的织锦帘子缓缓垂落,隔绝了所有的窥探,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淡雅馨香,萦绕在空气中。
“沈公子,我不急,你慢慢来。”
车内女子的声音再度传来,语调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笃定,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她不急。
这三个字,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分量。
这意味着,在她眼中,这场关乎沈平名誉、赌上一千两白银和举人尊严的对决,不过是沈平消遣时间的玩乐。
她信他,信他能赢,信他能轻易地将眼前这群所谓的才子踩在脚下。
这无声的信任,瞬间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窃窃私语声如蚊蝇般嗡嗡响起。
“我的天,这女子究竟是谁?这气度,这派头,怕不是哪家郡主吧?”
“你看那马车,金丝楠木啊!我只在京城里见过安远侯府用过,寻常皇商都未必有这手笔!”
“可沈平不是刚被明家大小姐退了婚吗?怎么转眼就攀上了这等高枝?瞧他们那亲密的模样,怕是早已同车共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