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议论,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明嫣的脸上。
她脸色惨白,娇躯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
凭什么?
那个纨绔,那个被她鄙夷、被她抛弃的废物,凭什么能得到如此绝色女子的青睐?
那个女人的容貌、气质、家世,无论哪一样,都将她衬托得黯淡无光,如同尘泥。
一股无法遏制的嫉妒毒火,混杂着不甘与悔恨,在她五脏六腑中疯狂燃烧。
那个位置,本该是她的!
王宇的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精心策划的羞辱局,竟成了对方秀恩爱、展现实力的舞台!
他死死盯着那辆马车,恨不得用目光将它烧穿。
“好了,闲话少叙。”
沈平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他拍了拍衣袖,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王宇身上。
“诗会的题目是什么?说来听听。”
王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暴怒。
他要让沈平输,输得体无完肤!
“今日风和日丽,春意盎然,正值清明时节。”
王宇环顾四周,朗声宣布,“题目,便是‘清明’。不过……”
他故意一顿,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
“今日不作诗,我们填词!沈兄,没问题吧?”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填词?”
“王公子这可有些为难人了!”
在场才子无不色变。
诗有诗体,词有词牌,相较于格律相对宽松的诗,词的平仄、对仗、韵脚、字数,都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稍有不慎便会贻笑大方。
这难度,何止高了一筹!
王宇这是铁了心要让沈平当众出丑!
沈平闻言,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可以。”
他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饶有兴味地反问,“既是王公子出的题,想必已有佳作在胸。不知可否让在下,以及诸位同仁,先一睹为快?”
“你!”
王宇认定沈平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但他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展示自己才华,将沈平彻底比下去的绝佳机会?
好!就让你死个明白!
“既然沈兄有此雅兴,王某便献丑了!”
王宇清了清嗓子,踱步于前,摆出一副名士风流的姿态,望着远处的春景,朗声吟诵起来:
“风和日暖,郊外踏青行。
草色遥看近却无,柳絮飞,梨花汀。
又是清明。
故人墓,一杯敬。新坟旧冢,皆是断肠景。”
一首《长相思》吟罢,王宇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他这首词,意境虽谈不上多么高远,但格律工整,对仗也算精巧,在莒南县这等地方,绝对称得上是上乘之作。
果不其然,周围的才子们立刻爆发出阵阵喝彩。
“好词!好一个‘又是清明’!”
“王兄才思敏捷,信手拈来,我等佩服!”
江峰更是扯着嗓子大喊:“听见没有,沈平!这才是真才实学!你要是怕了,现在跪下还来得及!”
被众人吹捧着,王宇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故作谦逊地摆了摆手,目光却如刀子般射向沈平。
“让沈兄见笑了。现在,该你了,我等洗耳恭听。”
刘思妤站在人群后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宇的词确实不错,沈平他真的能行吗?
她心中矛盾至极,既怕沈平名声扫地,让自己也跟着丢人,又隐隐期盼着他能创造奇迹。
若是他真有那惊天纬地之才,那今日之事,或许就是她摆脱刘家,抓住另一份机缘的开始。
万众瞩目之下,沈平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灿烂。
他环视一周,将众人或期待、或轻蔑、或担忧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目光落在了脸色铁青的明嫣身上。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带着嘲弄。
“填词而已,何难之有?”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也罢,便献丑一首,《破阵子·春景》。”
话音刚落,他便负手而立,清朗的声音悠扬而起,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仅仅开篇一句,就让现场的喧嚣戛然而止。
王宇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
工整,清丽,浑然天成!只此一句,便已胜过他整首词的意境!
沈平没有停顿,继续吟道: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幅活生生的春日画卷:池塘里漂浮着几点碧绿的青苔,树叶下传来黄鹂清脆的鸣叫,阳光和煦,柳絮漫天飞舞。
生机勃勃,灵动盎然!
这哪里是写清明的悲戚,分明是在歌颂春日的烂漫!
然而,真正的震撼,才刚刚开始。
沈平语调一转,下半阙脱口而出: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
“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如果说上半阙是绝美的写景,那下半阙便是画龙点睛的传神之笔!
一个活泼、明艳、笑靥如花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她与情郎在采桑的小路上相遇,那娇俏的嗔怪,那赢得斗草游戏后的得意笑容,都从那双颊的红晕里,满溢而出!
这词里的女伴……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那辆金丝楠木马车。
而明嫣,则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巧笑倩兮,活泼明艳?
这写的根本不是她!
沈平心中的女子,从来都不是她这种端庄持重、甚至有些冷漠的闺秀!
这首词,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嘲讽她有眼无珠!嘲讽她错把鱼目当珍珠!
“笑从双脸生”,这五个字,更是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她的心脏。
她想起的,却是自己一次次对沈平的冷脸与不屑。
“噗——”
王宇只觉得喉头一甜,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他的词,和沈平这首一比,简直就是蒙童的涂鸦之作!
无论是立意、格律、还是那份灵动鲜活的意趣,都被碾压得体无完肤!
他细细品味,竟连一个字的瑕疵都挑不出来!
“好!好一个‘笑从双脸生’!绝妙!当真是绝妙好词!”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打破了死寂,激动地大吼出声。
“此等才情,当为我莒南县第一才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风流才子!”
“我等今日,竟有幸亲耳听到如此佳作,不虚此行!”
“与此词相比,王公子的词……唉,不提也罢。”
赞叹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随即,所有愤怒的、鄙夷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早已面如土色的江峰。
“江峰!你还有何话可说!”
“你竟敢污蔑沈公子剽窃?我看你才是沽名钓誉之辈!”
“下跪!磕头!兑现你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