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路!
陡峭的石壁,湿滑的青苔,盘根错节的树根,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他抬头望去,顾燕清的身影在前方几十丈外,依旧是那么从容不迫,衣袂飘飘,仿佛不是在攀登山峰,而是在自家庭院中闲庭信步。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羞辱感和不甘心,像两只无形的手,推着沈平几乎麻木的身体,继续向上攀爬。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
当沈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处开阔的平台时,整个人已经虚脱,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视野里金星乱冒。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手递过来一个水囊。
他没有力气去接,顾燕清便将他扶起,亲自喂他喝了几口。
清冽的泉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也让他恢复了些许神智。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象。
东方天际,一线晨曦刺破了厚重的云层,随即,万道金光撕裂天幕,将翻腾的云海染成一片熔金。
红日喷薄而出,光芒万丈,天地间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辉煌的色彩。
山风猎猎,吹动他的发梢。
站在这山巅之上,俯瞰着脚下翻滚的云海与连绵的山川,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猛地从沈平的胸中升腾而起。
大丈夫,当如是!
“这里,是我天衍剑宗在莒南县的暂居之地。”
顾燕清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天人合一的寂静。
“剑宗?”沈平一愣。
“嗯。”顾燕清的目光望向远方,带着一丝悠远,“我宗门人丁稀少,算上你,如今也只有四人。此地除了我,还有你一位师叔和一位师姐。”
她转身,指向平台后方一间掩映在竹林中的简陋竹屋。
“随我来。”
沈平跟着她走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如此简陋的竹屋,如何住下三人?
然而,当顾燕清推开竹门,他彻底呆住了。
门外看,不过是方丈小屋。
门内,却是一片阔朗天地!
墨竹为梁,白玉铺地,精巧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古朴的剑器与典籍。
穿过一扇月洞门,竟是一个雅致的院落,院中青石板铺就的演武场,干净得没有一片落叶。
别有洞天!
沈平心中震撼,这等手段,已近乎仙术。
院中,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的少女正在静心擦拭一柄长剑。
她眉目如画,神情恬淡,见到顾燕清,立刻起身行礼。
“师父。”
“清歌,”顾燕清颔首,随即侧身,指向沈平,“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沈平。也是你的师弟。”
清歌的目光落在沈平身上,清澈的眼眸里闪过好奇,随即微微一笑,颔首道:“师弟。”
“师姐好。”沈平连忙回礼。
“你清奎师叔呢?”顾燕清问。
清歌的嘴角微微一撇,无奈:“还在睡。”
顾燕清似乎早已料到,并未动怒,她转头看向沈平,语气不容置喙。
“从今日起,每日卯时,自行上山。”
她的目光转向清歌。
“我传你心法,由清歌代我,教你剑法基础。若有半分懈怠……”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有半分懈怠,下场绝对会很惨。
顾燕清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院中只剩下沈平和这位初次见面的师姐,清歌。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清歌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她转过身,恬静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瞬间冲淡了顾燕清留下的肃杀之气。
“师弟,不必紧张。师父她……向来如此。”
她顿了顿,清澈的眼眸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沈平,“师父收徒,眼光极高。不知师弟可否让师姐瞧瞧,你的武学根基?”
根基?
沈平心中一咯噔。
他的根基就是第九套广播体操和大学体育课的太极拳,这能展示吗?
但看着清歌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那个……师姐,我献丑了。”
沈平深吸一口气,拉开一个自以为很帅的架势。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的画风就彻底崩了。
他时而弓步冲拳,动作软绵无力;时而白鹤亮翅,站都站不稳,活像一只喝醉了酒的螃蟹。手脚并用,毫无章法,与其说是武学,不如说是一套王八拳,专门用来搞笑的。
清歌脸上的柔和笑意,一点点凝固了。
她那双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在极力理解眼前这套“绝学”的奥妙。
半晌,当沈平气喘吁吁地收招,还自以为是地抱了抱拳时,清歌终于忍不住,嘴角溢出轻笑。
她没有嘲讽,只是摇了摇头,走到兵器架旁,取下两柄木剑,将其中一柄抛给了沈平。
“师弟,你记住。纸上谈兵终觉浅,真正的剑术,只有一途——”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方才的温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与顾燕清如出一辙的凌厉!
“从生死搏杀中悟!”
话音未落,清歌的身影动了!
青色道袍如一抹幻影,瞬间欺近沈平身前。
沈平眼前一花,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举起木剑格挡。
“啪!”
一声脆响。
木剑并未击中他的剑,而是如毒蛇般绕过他的防御,精准无比地抽在他的手腕上。
剧痛袭来,沈平惨叫一声,木剑脱手而飞。
但这只是个开始。
一记鞭腿,快如闪电,狠狠扫在他的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
沈平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断了,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
清歌收腿而立,神情恢复了恬淡,仿佛刚刚那个出手狠辣的人不是她。
“看清了吗?”
沈平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满是骇然。
太快了!
根本看不清!
接下来的日子,对沈平而言,是地狱,也是新生。
每日卯时,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山巅,迎接他的,便是清歌那柄毫不留情的木剑。
“啪!啪!啪!”
木剑抽击在身体各处,留下青一道紫一道的瘀伤。
他的惨叫声,成了翠云山清晨最独特的鸟鸣。
清歌的教导方式简单粗暴到了极致。
没有招式讲解,没有心法口诀,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用剑,用掌,用腿,用肘……她仿佛将自己变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逼着沈平在一次次被击倒、被碾压中,去寻找那一丝丝生存的缝隙。
痛苦是真实的,但蜕变也是惊人的。
几日后,沈平的身体像是被千锤百炼的精钢,赘肉消失,肌肉线条变得清晰而流畅。
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开始能跟上清歌的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