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谣光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鼻尖有些酸涩。
流了这么多血,那些丫鬟还推搡着不愿送药。
方才在殿门前她也看得分明,那些侍卫装模装样说检查,实则在磨磨蹭蹭拖延时间罢了。
可是,季灾他不是皇子吗,他们怎敢如此怠慢?
她这一声低低的惊呼在殿中实在引人注意。
少年终于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眼:“我说滚,听不懂?”
【少年鬼王,好野好带感!】
【小时候就这么好看了吗?呜呜呜我好爱~】
符谣光对上他那满是戾气疏离的双眸,如受伤兀自舔舐伤口的野兽,警惕地嘶吼试图吓退靠近的人。
她忽然一点也不怕了。
甚至往前挪了一小步,在他身前半蹲下来,声音放轻:“你受伤了,先止血吧。”
少年闻言眼神更冷,嗤笑一声,讥讽道:“这次换柔情攻势了?”
符谣光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少年目光微顿,没再搭理她。
符谣光哪里见过季灾这么颓然的样子,哪怕在碎雪峰上,这人都是摆着一副“虽然老子被关起来了但是老子还是最屌”的样子,桀骜不驯。
她抿了抿唇,干脆拿起一瓶药粉,递到他面前:“你不先止血,哪有力气……让别人滚?”
少年闻言伸手接过,眸中又是她看不懂的嘲讽神色。
他慢条斯理地单手挑开盖子,甩了甩袖子,露出手腕上仍淌着血的几道鞭痕,看她一眼,唇角微勾:“看好了。”
药粉撒在伤口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慢慢渗进去,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伤口冒出一个又一个血泡,沾到药粉,“砰”的一声炸开一道血花来。
符谣光看着他的伤口,死死捂住嘴巴,不忍地别开眼,视线却渐渐模糊。
少年将药瓶丢开,将手递到她面前,扬了扬:“不是想看我用这个药粉?怎么不看了?”
他挑起符谣光的下巴,狠狠捏住,强迫她看着自己的手腕,对上她泪眼朦胧的双眼,微微一愣,手中力道泄去几分。
她不是就想看他被折磨的样子吗?
又在装什么呢?
哭给谁看呢?
终于他不耐地松开手,冷哼道:“这次倒换了个新把戏。”
可惜。还是让他们得逞了。
该死。
少年在心中咒骂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听见身前的女人哽咽着对他说。
少年倒无所谓,笼下衣袖,微微屈起腿,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小巧的下巴被他捏得通红,眼尾也泛着红,沾着泪珠,一颤一颤的,似乎可怜极了。
他目光下移,去看她腰间的身份牌,慢悠悠地念出上面的名字:“摇光?”
符谣光闻言止住了抽噎,惊喜地看向他:“你认出我来啦?”
少年看她的目光像在看傻子:“我们认识么?”
符谣光不明所以地低头,这才看到了自己腰间刻着“摇光”二字的木牌。
她在这里的名字竟跟她的名字一个发音。
是巧合吗?还是……
“你叫什么名字?”符谣光问。
她想再确认一下。
少年抿唇,懒得理她。
鬼域上下谁不知道他没有被赐名字,都是以“七皇子”相称的。
再说了,哪有人敢问皇族名字?这还是个下等丫鬟。真是找死。
又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了?
符谣光想了想,试探地唤了一声:“……季灾?”
少年猛地抬头,再不复淡然,眸中凝起深深的警惕与杀意:“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他在人间的名字。
除了鬼域几个长老以及鬼主知道,应该再无人知晓才对。
果然是他!
符谣光强装镇定,随口瞎编:“听其他姐姐议论说起的。”
少年季灾眼神更冷,显然是不信。
【完了完了,好像掉马了?】
【这里其实是不是应该装作不知道魔头的名字啊?】
【好像是诶,我看鬼域其他人都只喊魔头“七皇子”,是不是没人知道魔头叫什么?】
【也有可能是不敢直呼名字吧,毕竟魔头是个皇子……】
符谣光瞧见弹幕的提示,心中虽然懊悔自己鲁莽的试探,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丝毫不心虚地与他对视。
殿门处忽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丫鬟拔高声音叫唤道:“管事,刚刚我听到里面摔东西的声音了。新来的丫鬟不懂事,怕是冲撞了皇子殿下。”
是符莘莘的声音。
这死丫头在幻境换了个身份还要跟她作对是吧。
符谣光心中一沉,扫了一眼方才被季灾随手扔掉的瓷瓶,看来那就是罪魁祸首了。
但是按照之前幻境的规律来看,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基本是真实发生过的,她莫名被牵扯进来,也只能按照既定的人物轨迹去行动。
就像刚才符莘莘明明认出她,却不能叫她的名字一样。
而……数千年前的季灾,是不是也如今天一样,用了那药粉,加重了伤势,失手打翻了瓷瓶引来了外面的人?
见她还在发愣,季灾勾了勾唇角,顺手将桌上的另一瓶丹药也丢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在符谣光惊诧回神的目光中,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三个字:“你完了。”
符谣光被气笑了。
感受到季灾毫不掩饰的恶意,她脑中飞速思考该如何脱身。
符莘莘来得这么快,想必是早有预谋,也早知道药粉有问题。
外面的人似乎没被门口的侍卫拦住,步伐匆忙,似乎很是关心季灾。
符谣光也是大家族中出来的人,对这种斗争早已耳濡目染。
所以她很快便判断出来人应该是拥护季灾这一派的人,所以想脱身也只能从季灾身上入手。
脚步声渐近,符谣光再顾不上其他,急中生智,一把抓住季灾的手腕。
季灾浑身一僵,完全没料到她竟如此胆大妄为。
下一秒,符谣光扯开嗓子,带着哭腔大喊:“皇子殿下,您别生气!奴婢知道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她一边喊,一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眼眶瞬间红了,睫毛上颤颤挂着的泪珠骤然落下。
季灾静静看着她演。
管事一行人冲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奇异的一幕。
地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周遭散落一地的瓷瓶碎片。
而最令他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丫鬟她竟然抓着他们七殿下的手?
观之季灾,垂眸看着地上的丫鬟,唇角微扬,竟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