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Z23从办公桌后起身,接过明石递来的电报,向这位拥有绿色曳地长发的后勤官道谢。
“23才是,长时间过劳又会躺进维修槽的喵。”个子矮矮的明石一双猫耳抖了抖,晃着袖子好心提醒,脸上带着“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想知道Z23近来的劳动强度,只要瞄一眼大立柜上的咖啡罐就能水落石出。
“啊哈……哈。”Z23尴尬地苦笑两声,揉着有些苍白的脸颊,“事情好多,而且,现在更多了。”
“那我是该道歉了喵?”
“别……”
明石挥一挥衣袖表示自己没辙,又掏摸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桌面上,“还有按时吃药,别用咖啡冲服!要是没别的事情就不打扰了喵。”
Z23勉强地点点头:“嗯,再见。”
明石离开了,Z23长舒一口气,两腿一软倒进办公椅,捏在手里的报文一时间没有心情去看。
由于之前在战斗中只是负了几处轻伤,Z23只是休息了一天就重返了岗位。等着她的是因基地最高长官的长期缺岗而堆积的海量文书工作。
Z23捋着皱巴巴的衣领,感觉胃袋里的咖啡一阵阵反着酸味。
光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墙就有够闹心了。
基地建立伊始,事务繁杂是自然而然的,更别提ICN还往这里疯狂堆砌了各种实验性的精密设备群。联合国战区军事观察团驻地就在惠灵顿,基地每个月的全面维护检修要向他们进行例行报告,每次造成任何设备运行效率波动百分之五标准的故障要单独报告,而那居高不下的故障率简直让人头裂。基地数据中心正式运行的三个月来,两年份的冗余部件都烧成了脆晶晶。并且感谢那堆高精尖即使彻底关机也浓郁依旧的幽能辐射,基地A区——也就是舰灵驻扎区——的设备运维任务只好全落在了这十来个舰灵头上,Z23负统筹责任。
十来号人,说多实在不多,Z23的战友们在风口浪尖上都是一把好手,但在精工方面可堪大用的却没……直说吧,就一个。
每当Z23攥着总部发来的维修方案,和明石在机房里累死累活地开夜车时,她总会麻木地想到——
“让战争机器进化出脑子,那就是个错误。”
然而,想法归想法的,现实却是不得不接受的。ICN最初选定的指挥官被祖国紧急召回,人家不干了;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刚过见习期的,又刚刚在半道上成了生辰纲。那叫一个双风灌耳一键三连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Z23从没像现在这样为自己的德国血统感到痛苦。能力越大揽活越多,毕竟除了性格稳重之外,她还拥有在汉堡海军基地担任战术参谋的工作经历,刚好能够处理这些低决策度任务。
昨天还在维修槽里躺着喝清啤的Z23愿意献祭下半年的酒精配给来给自己找个帮手。
明石只能在机械方面帮上忙,顺便担任通讯员给Z23带来加班的噩耗,而至于其她那帮打手……
只有标枪表示,可以为敬爱的23姐做爱心满满的独家便当。
Z23已经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ICN点名要她、甚至不惜用德国的两个名额换她一个的用意——指挥官难选,他们早知道会需要个苦力。
这帮孙贼,早有预谋……
十天前,当接到新司令官终于要上任的消息后,Z23就着香肠灌下一瓶清啤,尽管事后被明石一通数落,但喝高了的Z23笑得很开心。
十天后的六月24号,Z23的日记断更了一天。
六月25号:天气阴,一直阴,没有晴的时候。生而为船,我……
洛西安号的灾难发生了,Z23必须直面惨淡的船生。此事牵涉极广,一名新晋舰灵指挥官战殁,随行的数百皇家海军官兵随他同去。另有两名澳大利亚主力舰灵遭受重创。总部负责此事的大批官员已经被传唤去了军事法庭,而身处风暴中心的Z23也好不到哪去——那天Z23没倒在战场上,之后却被标枪发现滚到办公桌底下不省人事,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是“拜托给我整两口”……激增的工作量快要了她81岁的老命了。
现在她唯一庆幸的就是现在大家情绪都不好,没有精力再给她制造麻烦了。
好吧,面对这种事件谁都不会好受,没心没肺的笑脸都是假的。洛西安号的老舰长就和标枪很熟,据和标枪同住的凌波透露她牺牲了一晚上的俄罗斯方块时间来给伤心欲绝的标枪递纸巾。而悉尼和墨尔本——她俩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奥德修斯舰灵们是在照顾她们的心情。制定计划的固然是蠢货,但任务是在她们手里搞砸的也是事实,实在不好意思久待的两人在昨天上午告辞离开了。
Z23甚至没挤出太长时间来给她们送行。
“叮——咚”
挂钟的时针指向了12这个数字。
薄薄的纸片捏在指尖,无意识地翻过来,翻过来又翻过去。眼睛完全放松,不再费劲去制造焦点,嘴角也不自觉地往下掉。Z23回过神来,看到灯光下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文件堆正投下一片阴影。偌大的办公室中只有时钟滴答作响,身后巨大的落地窗中是南半球月明星稀的寂静夜景。细微的摩擦声和低微的交谈从门缝渗进——凌波来和明石换班了。
也就这份寂静合她心意……
虽然脑袋晕得像是喝了假酒,但工作还是要做,Z23终于将目光移向那篇简短的报文,并且伸手去够桌上的茶杯。
“新指挥官”,很好,名词。
“……很快”,修饰时间。
“上任……”嗯,动词。
脑袋艰难地寻找这些词语对应的含义。
“啊……新指挥官……很快上任?”她试图让声音帮上点忙。
手僵在半空。
Z23不敢喘气,只是凝神细望,想着没准儿这些字会突然拔腿狂奔,重组成另一个让人绝望的句子?
然而这没有发生,字母们一个个乖巧地待在原地。
……
半夜里一声欢呼刺破了港区的宁静,其出现之突兀甚至把凌波从值班位轰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