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边缘。
那颗机械心脏的搏动频率，与图鉴中【净界·蓝 绿】拼图的共振曲线，在三维投影里缓慢重叠，像两道本不该相遇的波纹，终于找到了交汇点。
“不是遗迹……是母体。”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被终端低频警报吞没。
顾倾城站在指挥舱另一侧，指尖划过数据流，脸色苍白：“她上传的脑波记录里，有持续七小时的低频α波异常。不是恐惧，也不是兴奋——是‘共鸣’。她在用自己的情绪喂养它。”
林策闭上眼。
视频最后一帧，叶初音贴在机械心脏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皮肤下浮现出与拼图文路完全一致的暗红脉络。
她笑了，笑得像个终于找到玩具的孩子。
可那东西在哭。
不是声音，是信号。
是灰雾底层频段中一段持续衰减的次声波，被图鉴解析为“悲鸣模式”。
林策调出频谱图，那一道道凹陷的波谷，竟与人类婴儿啼哭的神经应激曲线高度吻合。
“它有意识。”他说，“或者，曾经有过。”
苏晚舟推门而入，作战服未脱，肩甲上还沾着灰雾凝结的黑色结晶。
“我已经提交突袭方案。二期灰雾对金属腐蚀率达67%，我们改用碳纤维滑翔翼，从西北方切入，避开巡逻无人机的热感盲区。四分钟落地，十分钟撤离。”
林策摇头：“你进不去。唐影的情报刚到——军方在秘密提炼拼图残片中的活性物质，试图制造神经干扰抑制剂。他们不是想研究源点，是想把它抽干，做成武器。”
“火种变成炸弹。”顾倾城冷笑，“典型的人类逻辑。”
林策没反驳。
他调出全球拼图竞拍频道的后台数据，近七十二小时内，编号【源点·未定义】的拼图碎片出价飙升三千倍，买方匿名，付款方式为“十年寿命预支”。
而所有竞价者，都来自七大安全区高层决策圈。
“他们知道的，比我们多。”他说，“但他们只把它当资源。”
终端突然震动，一段加密音频自动播放。
叶初音的声音断续传来，背景是金属蠕动的闷响：
“林策……它记得你。不，它记得‘你们’。每一块拼图脱落时，都带走了某种东西——记忆？情感？执念？我不知道……但它在等。不是等战士，不是等科学家……它在等‘回应’。”
林策瞳孔微缩。
下一秒，图鉴自主弹窗：
【第四道考题：你能否让爱成为武器？】
红字闪烁，如心跳。
他猛地起身，调出安全区-09的居民档案库。
三千七百二十一人，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生存记录、资源消耗、技能评级。
但他现在要的不是数据，是“声音”。
“启动全网征集。”他下令，“每人写一封信，不超过五十字。主题只有一个——‘我想活下去’。”
“你打算用纸打败怪物？”苏晚舟皱眉。
“不。”林策盯着图鉴中那块尚未激活的【群体共鸣】词缀，“我要用三千七百二十一份执念，模拟出‘源点’失落的东西。”
顾倾城忽然轻笑一声：“你知道叶初音上传的脑波记录是什么吗？一段童年录音。‘哥哥，别丢下我。’重复了整整一百零八遍。”
林策呼吸一滞。
一百零八。
拼图总数。
“它识别的不是生命体征。”他缓缓开口，“是‘无法割舍’的强度。是人类最原始、最笨拙的情感——执念。”
他摘下系统终端，开始手动编译信件数据包。
每一封信，都被转化为特定频率的神经脉冲波形，与【群体共鸣】词缀进行耦合。
图鉴发出低鸣，首次出现“情感熵值”计量条，正缓慢攀升。
“我不带枪。”林策说，“也不带兵。我只带这些信，去见它。”
苏晚舟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确定这是计划，而不是自杀？”
“我不知道。”他抬头，目光穿过玻璃幕墙，望向远处灰雾翻涌的天际，“但叶初音能靠近它，不是因为她聪明，而是因为她‘痛’。而我们……终于也开始痛了。”
顾倾城忽然转身，拨通加密频道：“通知飞艇群，启动‘蒲公英-静默’预案。”
林策没有问她要做什么。
而在那片被灰雾吞噬的荒原深处，机械心脏的搏动，悄然加快了一瞬。
仿佛……听见了回应。
夜色如墨，灰雾在低空翻卷，像一层层腐烂的神经纤维缠绕着大地。
林策蜷缩在热气艇的吊篮里，在浩瀚无星的天空下，飞艇的非金属框架吸收了足够的雷达散射波，从而避开了军方的扫描。
顾倾城的飞艇群如幽灵般悬浮于万米高空，无声释放出成吨的干扰箔条，银色碎片如蒲公英般飘散，在军方侦测网中制造出数百个虚假热源。
与此同时，苏晚舟带领的突击小队在三十公里外引爆了电磁诱饵，碳纤维滑翔翼在夜幕中划出冷光轨迹，成功将三支巡逻无人机编队引向废墟深处。
林策没有回头。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窗口——一个由资本、武力与执念共同撕开的缝隙。
热气艇缓缓下降，穿过灰雾第七层的离子屏障时，仪表全部失灵。
他靠着手腕上图鉴微弱的蓝光导航，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跳与机械心脏残存共振的交叠频率。
地面越来越近，那座被称作“源点”的结构终于显露轮廓：一座半埋于地下的巨大球体，表面布满蠕动的血管状凸起，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低频悲鸣，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啜泣。
他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叶初音就站在那里，背对着他，长发被风掀起，露出颈后一道深红纹路，正与球体表面的拼图文路同步脉动。
她的右臂已完全嵌入机械心脏的接口，皮肤透明化，显露出内部交织的金属神经束，像某种献祭仪式的完成态。
“你来了。”她轻声说，头也不回，“它在哭，因为它太久没听见人心跳了。”
林策喉咙发紧。
他没问她痛不痛，也没问她是否还能回来。
他知道答案。
他只是从怀中取出那叠信——三千七百二十一张手写纸条，用最原始的方式折叠、压平，边缘参差不齐，字迹潦草或工整，有的沾着泪痕，有的写着“我想看春天”，有的只画了一个笑脸。
他一步步走向源点，跪在球体前，将信件轻轻贴在那不断抽搐的表面上。
刹那间，寂静炸裂。
机械结构剧烈震颤，暗红液体如逆流般回缩，转为清澈透明，脉络由血色蜕变为纯净的蓝光，一道道纹路自接触点扩散，如同冰面裂开春河。
图鉴在他腕上疯狂刷新，数据流如瀑布倾泻：
【检测到原始词缀释放——文明·金·0/1】
【情感熵值突破阈值】
【词缀共鸣等级：S 】
【第四道考题判定中……通过】
【新能力解锁：词缀具象化——可将信念凝为实体拼图】
林策还未来得及反应，叶初音忽然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洒在发光的球体上。
她软倒下去，林策几乎是扑过去接住她，怀中的身体轻得不像活人，皮肤滚烫，指尖仍在微微抽搐，残留着与机械心脏共振的频率。
“别怕……”她轻声说，嘴角还挂着笑，“我替你听了它的哭声。”
他抱着她，指尖触到她手臂上尚未退去的拼图纹路——那不是侵蚀，更像是融合的烙印。
而就在这一刻，远处天际线猛然撕裂。
灰雾第三层天梯悄然开启，裂缝中浮现出一座倒悬的城市轮廓，钢铁森林朝下生长，灯火如倒流的星河，缓缓沉入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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