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行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却立刻警惕起来——易中海的态度变得也太突然了，实在有些不对劲。
果然，早饭刚吃完，易中海就提着一包点心上门了。
“老方啊，”易中海满脸堆笑地坐下，开口说道，“知行这么有本事，你们夫妻俩也算熬出头了。”
方海憨厚地笑了笑，没接话。
“知行今年该十九了吧？也到了该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了。”
易中海话锋一转，接着说，“我有个表侄女，在纺织厂当会计，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
方知行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差点呛着。
他赶紧放下茶杯，说道：“易叔，我刚参加工作，目前还没打算考虑这事。”
易中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原本堆在皱纹里的殷勤也一点点消失。
他放下茶杯，瓷杯底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知行啊，”
易中海搓了搓手指，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今年年初，你贾哥的母亲和他媳妇在农村的地被收回去了，现在她们在城里没有粮食定量，贾家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你现在是部门里的干部，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忙问问，有没有把农村户口转到城里的办法……”
方知行低头看着茶杯里飘着的茶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和易中海拉开些距离。
“易叔，我还没去单位报到呢，就算以后进了外交部，也只是个普通科员。”
方知行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神色，“户籍管理归公安局管，和我们外交部没关系啊。”
易中海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膝盖上，不死心地说：“那你们单位总该有些人脉吧……”
“要说办法，”
方知行突然压低声音，“其实还真有个现成的。”
他瞥了眼窗外，确认没人偷听，才接着说：“现在国营工厂正在招工，只要花钱买个工位，就能把户口转过来。像轧钢厂这样的大厂，肯定有招工名额。”
易中海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直起身子，脱口而出：“那得要八百多块呢！这可不是小数目！”
“东旭哥不是您的徒弟嘛，”
方知行眨了眨眼，语气耐人寻味地说，“都说师徒跟父子似的亲，他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屋子角落的座钟“咔嗒咔嗒”地走着，这会儿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易中海的脸色从红慢慢变成青，脖子上的青筋也一根根冒了出来，不停跳动。
他突然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小伙子，思想觉悟可得往上提一提啊！”易中海撂下这句，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方知行慢悠悠地将杯中剩余的茶水喝尽，透过玻璃窗望向屋外，只见易中海在中院里踱来踱去，目光还时不时朝贾家的方向瞟去。
晚饭时，方海聊起了白天的事儿：“老易今天下午在车间里走神走得厉害，精神头很不好，差一点就被钢板砸到脚。”
“他来找过知行，想让知行帮忙把户口迁了，”林薇盛了碗玉米面粥，接着说，“结果被知行回绝了。”
方海皱起眉头：“这种事你可别掺和。现在户籍管理管得特别严，要是没处理好，很容易犯错误。”
“我清楚。”方知行夹了一筷子腌菜，“我让他给秦淮茹找份工作，可他又舍不得花钱。”
话音刚落，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争吵声。
方知行放下碗筷，走到窗边，看到易中海和贾东旭正站在中院的槐树下吵得不可开交。
贾东旭脸憋得通红，脖子也粗了一圈，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大声嚷嚷着什么，而易中海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八百二十块啊！就算我省吃俭用两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贾东旭的声音大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
易中海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随后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贾张氏从屋里冲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天抢地：“老贾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啊！我们娘俩都快饿死了啊！”
方知行轻轻拉上了窗帘。这些荒唐的场景，他上辈子在电视剧里见过无数次，如今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只觉得既离谱又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爸，”他突然转过身，“明天我去学校一趟，把粮本上属于学生的补助领回来。您抽空再去黑市买点粮食，买回来后藏好，别让其他人知道。”
方海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问道：“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比我们想的还要糟。”方知行把声音压得很低，“之前看部里的通报，河南那边已经有人因为没饭吃……”
他的话还没说完，贾张氏的哭喊声就变得更大了，引得院子里所有邻居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方知行关上窗户，把外面的吵闹声隔绝在屋外。桌上的玉米面粥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1959年1月5日清晨，方知行站在外交部大楼前，抬头望着这座有着苏联建筑风格的灰色砖墙建筑。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细小的雪花打在他脸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崭新的工作证，深蓝色封皮上用烫金工艺制作的国徽，在清晨的阳光中闪闪发亮。
“您是方知行同志吗？”门卫核对完证件后，突然立正敬礼，“王副部长已经打过招呼了，您可以直接去三楼的办公厅报到。”
方知行心里咯噔一下。能让副部长亲自交代，看来自己“由陈老总亲自点名”的这个身份，确实起了作用。
办公厅在三楼东侧，走廊里铺着暗红色的地毯，人走在上面听不到一点声响。
方知行刚走到办公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英国人这明显是在故意刁难我们！”
“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他们确实有国际法作为依据……”
他轻轻敲了敲门，屋里的争论声瞬间就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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