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把握，不代表会输。”敖凌打断了她的话，他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她，“苏小小，你怕死吗？”
“废话！谁不怕死啊！”苏小小想也不想就回答。
“我也怕。”敖凌说。
苏小小愣住了。
她以为，像他这种神仙，早就看淡生死了。
她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
“我怕的，不是死。”敖凌的目光，投向远方，声音很轻，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怕的是，死得毫无价值。怕的是，护不住我想护住的东西。”
苏小小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她看着敖凌的侧脸，那张俊美得不像真人的脸上。
原来，他也会怕。
原来，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也会有，扛不住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苏小小心底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那你……想护住什么？”
问完她就后悔了。
这不是废话吗？他想护住的，肯定是他的龙宫，他的子民，他的父王……
然而，敖凌却转回头，深深地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
但苏小小却从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天啊！
他……他该不会是想说……想护住我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小小的大脑就瞬间宕机了。
她看着敖凌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脑子里那个“霸道绑匪爱上我”的小剧场，又开始疯狂自动播放了。
他果然是爱我的！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给我创造一线生机！
呜呜呜呜……敖凌，你这个外冷内热的笨蛋！
苏小小被自己的脑补感动得一塌糊涂，看着敖凌的眼神，瞬间变得水汪汪的，充满了光辉和……花痴。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为了掩饰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故意摆出一副豪迈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苏小小虽然贪生怕死，但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人！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罩着你！”
敖凌：“……”
他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眼眶发红，下一秒就挺着小胸脯说要“罩着”自己的女人，眼神里的复杂，又多了几分。
她的自我调节能力，比龙宫的珊瑚长得都快。
“不必。”他淡淡地收回目光，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冰冷。
苏小小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反而觉得他这是在害羞。
冰块脸嘛，都这样，口是心非。
她心情大好，连带着对即将到来的“生死大局”，都多了几分莫名的信心。
“哎，”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说真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我们这次真的没死成，你……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就是……以后的打算啊。”苏小小眨了眨眼，试探地问，“你还……还想当你的太子吗？”
敖凌沉默了。
是啊，以后。
如果真的有以后。
他看着身边这个叽叽喳喳，脸上还带着傻笑的女人，突然觉得，当不当太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大婚当日。
天还没亮，苏小小就被一群蚌精侍女从床上挖了起来，开始了长达数个时辰的梳妆打扮。
她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们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在头发上插满各种华丽又沉重的珠钗。
“苏姑娘，您别动，这支‘定海神珠钗’有点歪。”
“苏姑娘，您的眼线好像有点花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苏姑娘……”
苏小小听着耳边嗡嗡嗡的声音，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地升天了。
她真的好困。
昨晚和敖凌“交心”之后，她一晚上都没睡着，脑子里反复播放着敖凌那双深邃的眼眸，和那句没有说出口的“以后”。
她一会儿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和心上人一起奔赴黄泉了，悲壮又浪漫。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和仇人同归于尽了，解气又痛快。
情绪反复横跳，比她爹炼丹炉里的火苗还欢快。
“好了！”
随着首席侍女一声令下，苏小小终于解脱了。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面前巨大的珍珠宝镜。
镜子里的人，凤冠霞帔，星眸朱唇，美得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那身用星光织就的嫁衣，穿在她身上，仿佛与她融为一体，每一次呼吸，裙摆上的星辉都会随之明灭，华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小姐，您……您太美了。”一旁的侍女们，都看呆了。
苏小小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美则美矣，可惜是“限定皮肤”，有效时间估计就到今天中午。
“时辰差不多了，殿下派人来接您了。”龟丞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扶着侍女的手，站了起来。
那凤冠和嫁衣，比她想象中还要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这不是去拜堂，是去上刑场。
听澜小筑外，早已停了一架由八条蛟龙拉着的、无比奢华的婚车。
车身由整块的暖玉雕刻而成，上面镶满了夜明珠和各色宝石，在深海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敖凌就站在车旁。
他今天也穿了一身红色的婚服，繁复的金色龙纹刺绣，衬得他本就俊美的脸，更加英气逼人。
金冠束发，剑眉入鬓，只是那张脸，依旧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染了霜雪的利刃。
这是苏小小第一次，看到他穿红色的衣服。
不得不承认，这个冰块脸，是真的适合红色。
红与白，极致的碰撞，极致的……好看。
苏小小的心，不争气地又漏跳了一拍。
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能跟这么一个绝世大帅哥一起炸成烟花，好像……也不是那么亏了。
四目相对。
敖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他见过她很多样子。
狼狈的，狡黠的，撒泼的，勇敢的……
却从未见过，如此盛装的她。
像是从九天之上坠入凡尘的星辰，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走吧。”他朝她伸出手，声音一如既往的简洁。
苏小小看着他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手心很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上了婚车。
整个过程，两人一言不发，却有一种莫名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