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
慕朝歌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一片刺眼的金光晃荡。
嗡嗡的人声灌进耳朵,黏糊糊一团,听不真切,只觉得嘈杂极了。
“咚!”
一声闷响突然传来,距离她跪着的位置很近。
慕朝歌下意识地侧了侧眸。
视线所及,只能看到裙摆一角,料子是极好的云锦,沾了酒渍。
裙摆的主人正额头死死抵着地砖,跪倒在她旁边,身体筛糠般剧烈抖着。
“陛下!奴婢该死!”女人带着哭腔的嘶喊响起。
“奴婢实在不忍再欺瞒圣听!我家小姐她与殿前侍卫统领庞猛大人,确有私情!今夜更是遣了人,递了私信,于子时约在御花园假山后密会!此乃庞统领随身携带的定情香囊,上面绣着我慕府暗记。小姐身上的丝帕,正是信物!”
定情信物?私通?密会?
这几个词毫无章法地砸进慕朝歌混沌的脑海,激得她昏沉的意识一个哆嗦。
不对劲。
眼皮用力抬起,视线猛地撞进一片开阔的金碧辉煌之中。
数排乌木矮案整齐排列,案后坐满了身着各色华服的男男女女。
珍馐佳肴摆满了,觥筹交错间,所有目光,如同密密麻麻的钩子,死死勾在跪在大殿中央的两个人身上。
她,和旁边那个侍女。
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停了,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上首,数层玉阶堆叠起的御座,隐在重重叠叠的帐幔之后。一道锐利的视线穿透珠帘,沉甸甸地落在她头上。
狗皇帝尉迟澈!
慕朝歌的心猛地一沉。
视线本能地扫向左边,靠殿门处坐着的几个——是她的“家人”。
父亲慕凌,当朝户部尚书,坐在那里,面色铁青,那眼神里的熊熊怒火仿佛要将她活活烧死。坐在慕凌下首的袁姨娘,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刻薄的脸此刻惨白如纸,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死死扯着身旁女儿慕蓁蓁的衣袖。
可若仔细看,那双低垂的眼睛里,除了假装的惊恐,更多的却是极力压制的兴奋。
而慕蓁蓁,睫毛遮掩了所有神色,嘴角却向下撇了一瞬,快得像是错觉。
那是带着鄙夷和幸灾乐祸的弧度。
周围那些大臣女眷们,窃窃私语。
“竟做出这等没廉耻的事?”
“亏得还是尚书府嫡女。”
“听说本就愚钝不堪,没想到竟如此下贱!”
那些声音压得低,如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背上。
这时,侍卫统领庞猛“噗通”一声也跪下来,大声嘶吼着:“慕小姐!奴才对不起您!可奴才对您的心是真的!情之所至,奴才万死无悔!只求陛下开恩,饶过小姐!”
慕朝歌脑中灵光一闪。
她穿书了!
穿进了熬夜看完的那本名叫《庶女风华:帝王的掌中宠》的言情小说。
而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女主,也不是女配,是在第一章就被袁姨娘和慕蓁蓁联手构陷“私通侍卫”的炮灰——慕朝歌。
原因?简单粗暴。
占了慕家嫡女名头性格却懦弱蠢笨的原主,挡了慕蓁蓁这个才貌双全的庶女,攀上晋王尉迟瑾的路!
所以,一顶“私通侍卫”的屎盆子扣下来,足够毁了她,让她身败名裂!
尉迟瑾也就能顺理成章地退婚。
这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死局。
慕家没人会信她一个字。
在座这些王公大臣,只会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闹剧。
那个狗皇帝尉迟澈?
证据确凿的宫廷丑闻,他根本懒得听任何解释。
原主慕朝歌,在被拖出去杖毙的半路上就咽了气,死得无声无息。
绝望缠绕上慕朝歌的心脏,越收越紧。
果然,高台之上,一道冰冷的声音蓦然砸了下来:
“秽乱宫闱,罪无可赦!拖出去——”
旁边的袁姨娘发出一声惊呼,捂着脸“悲伤”地别过头去偷笑。
慕蓁蓁的头垂得更低,肩膀抖动,“哭”得别提多开心。
而慕凌,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看向慕朝歌的眼神里只剩下厌弃。
“杖毙!”
两个字,狠狠砸在慕朝歌的耳膜上。
“遵旨!”两个禁卫应声上前。
完了!
原主懦弱,在这板上钉钉的诬陷面前束手无策。
可她呢?
慕朝歌,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高级社畜,难道就要这样憋屈地背上这口黑锅,凄惨死去?
不!绝不!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凭什么罪魁祸首活得好好的,她却要独自送死?
既然这死局不可解,那么,就让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吧!
慕朝歌低垂着头,所有的表情都被敛去。
就在那两名禁卫要将她从地上拖起的刹那——
慕朝歌猛地抬起头。
不是看向禁卫,也不是看向狗皇帝,而是霍然转向她的父亲慕凌!
“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啊!女儿有苦衷,是迫不得已的……”
这突如其来的“求救”,显得如此突兀。
果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牵动了一下。
尤其是那两名禁卫,当场愣住,他们的身体侧向慕凌的方向,似乎在判断是否需要立刻阻止。
就是现在!
慕朝歌卯足了劲,双腿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借着那一蹬之力,直直地向狗皇帝尉迟澈飞扑而去!
变生肘腋,众人都来不及作出反应。
“来人,护驾!”
片刻后,禁卫统领的吼声才如同炸雷响起。
几道人影从门外闯入,动作快如鬼魅。
但她更快,抢占的先机,是她唯一的机会!
珠帘之后,那张脸瞬间放大。
棱角分明,眉眼深邃,薄唇紧抿,透着一股漠然。
此刻,那眸子里映出了慕朝歌扑来的身影和妄图毁灭一切的眼神。
漠然之下,终于掠过一丝惊愕。
“狗皇帝,受死吧!”一声低吼从慕朝歌喉咙迸出。
一只手狠狠撕开珠帘,另一只手已拔出头上那根发簪,握在掌心。
用尽全身力气,对准他左胸的心脏,毫不留情,狠狠刺下!
尉迟澈目瞪口呆,身形猛地一震,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成了!
慕朝歌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后扑过来的禁卫,已将她擒拿按倒在地,几把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痛!
骨头都在呻吟。
可她却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昏君!十八年!我慕家忍辱负重整整十八年,今日终于得手了!慕凌,我敬爱的好父亲!您老的嘱托,女儿的使命,总算完成了!”
“狗皇帝,已经被我刺死了!”
她紧盯着阶下那一片慌乱的人影,尤其是最扎眼的那几个慕家人!
“袁姨娘!蓁妹妹!你们看到没?慕家大业将成,天下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