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袁姨娘发出一声尖叫。
“闭嘴!你这个疯子!陛下明鉴,她在污蔑我们!胡说八道!”慕蓁蓁疯了似的大喊,身体挣扎着想往前冲,却被旁边的贴身丫鬟死死拽住。
“噗通!”袁姨娘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昏死在地。
慕凌面如金纸,瞳孔放大到极限,里面只剩下灭顶的恐惧。
他抬起一只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徒劳地指着“大逆不道”的女儿,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嗬…嗬”声。下一秒,身体一软,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这一切混乱,都发生在一息之间。
整个大殿如同被投入了滚烫油锅的水滴,轰然炸开!
“拿下!将慕家人全部拿下!一个也不许放过!”太监总管大喝一声。
“哗啦啦——锵锵锵——”
伴随着太监总管那尖厉变调的嘶喊,禁卫们纷纷将慕家人给控制住了。
“护驾!封锁殿门!”
“太医!快传太医!”
“天啊!慕家要造反?”
“刺杀皇上可是弑君大罪!诛九族!”
慕朝歌得意地大笑。
她拉下仇人陪葬了!
以最惨烈的方式,让他们身败名裂!
同归于尽,值了!
开局即是终局。
……
痛。
尖锐的钝痛感,沉沉地压在左胸口,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有把生锈的锯子在那里来回拉扯。
窒息……
冷……
沉重的眼皮死死黏着,仿佛被灌了铅。
耳畔的声音混沌一片,时而拉得很远,时而又猛地推近,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陛下脉象虚浮,凶险……”
“金疮药……快!药呢!”
“参片!用百年老参吊住元气!”
“不好,陛下的血渗得更厉害了……”
陛下?
什么陛下?
谁在说话?
慕朝歌的头里像有无数尖针在搅,痛得眼前发黑。
她不是在宫宴上吗?
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发簪狠狠刺进了狗皇帝的心口?
她分明记得狗皇帝的身体震颤,记得自己疯狂大笑,记得铺天盖地而来的禁军将自己死死按在地上……
她应该死了。
被拖出去千刀万剐,最不济也该是身首异处才对。
可为什么……心口还在痛?
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刺入眼底的光线昏暗,眼前一片重影,晃动得厉害。
许多人在周围来回走动。
“陛下?陛下似有转醒之兆!”一个苍老而带着狂喜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近在咫尺。
又是陛下?
慕朝歌痛苦地蜷缩了一下,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
有人立刻上前,瓷勺小心翼翼地抵在她干裂的唇边,强行撬开了些许。
药汁被灌了进来,带着一股人参味道和一些刺鼻的辛辣。
“呃…咳咳咳……”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眼前发黑,意识反而在剧痛的刺激下被强行拽回一丝清明。
视线艰难地对焦。
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天花板是雕琢着繁复盘龙纹的金丝楠木承尘,帐幔是华贵的明黄色,垂下的流苏也是金色的。
空气里弥漫着极其浓郁的药味、血腥气和一种昂贵的冰片龙涎香气。
这不是地牢。
一个念头猛地抓紧了她混乱的意识。
难道……
“陛下。”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慕朝歌艰难地转过头去。
一个身穿绣着银色暗兽纹禁军甲胄的武将,单膝跪在光滑的玉石地砖上。
头盔夹在臂弯,低着头,姿态恭敬。
“启奏陛下,慕氏一族连同宗亲外戚,计三百余口,现已悉数收押于刑部地牢。家主慕凌、罪妇袁氏、庶女慕蓁蓁以及……行刺主犯慕朝歌,暂押北镇抚司死牢。各处城门通道已锁闭,一只苍蝇也休想飞离京城!如何处置,但凭陛下圣裁!”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慕朝歌刚刚拼凑起来的意识上。
慕朝歌?
等等。
那不是我自己的名字吗?
我不是已经躺在这里了!
如今这具身体……这具胸口还在流血的身体……难道是狗皇帝尉迟澈?
慕朝歌恍然发现,整个房间大得出奇,触目所及,都雕着无处不在的龙!
原来,她没有死!
但她的灵魂,却离开了原主的身体,与尉迟澈互换了!
而她自己的身体,那个叫“慕朝歌”的皇帝,此刻正作为主犯,与慕家人一起被囚禁在死牢!
“咳……咳……”慕朝歌被这个巨大的冲击震得再次呛咳起来。
太医们又是一阵惊呼和手忙脚乱。
不行!必须搞清楚!
“滚——”
一声嘶吼,带着一种十分陌生的声线,从她喉咙里爆开。
连她自己都被这极具力量感的男性声音惊得浑身一僵。
老太医惊得连手上的药瓶和棉布都忘了拿稳,几个年轻些的太医更是脸色煞白。
“都给朕——滚出去!”又是一声低吼。
“噗通”、“噗通”
近前的几个太医和原本伺候的宫女,腿一软,瞬间跪伏在地。
刚才回禀的禁军头领也立刻垂首,保持着跪姿,大气不敢出。
整个寝殿安静得可怕。
慕朝歌用尽全力撑起身体。
冷汗涔涔而下,咬着牙,将自己从铺满锦缎的龙床上挪开。
脚踩到冰凉的地面,触感陌生而真实。
一步,一步。步履虚浮,仿佛踩在云端,随时都可能力竭倒下。
她勉强稳住身形,粗喘了几口,最后站定在一张落地铜镜前。
镜面打磨得异常光亮。
烛光下,映出一个身影,一个男人。
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
身量极高,肩背宽阔,纵然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也无损那份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呵……”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
镜中人,唇角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这身子,还不错嘛……”慕朝歌看着镜中那张狗皇帝的脸,喃喃自语:“倒是不亏!”
……
北镇抚司深处,死牢。
一片黑暗,冷风无孔不入,空气里弥漫着终年不散的霉味、铁锈味,还有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排泄物的恶臭。
“哗啦——哗啦——”
锁链晃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一具穿着白色囚衣,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身体,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浸泡在冰冷的污水中。
湿透的黑发如同海藻,黏在脸上。
手腕和脚踝被锁链牢牢铐着,铁链另一头深深钉死在后方的石壁上。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被湿发覆盖的唇齿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