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歌被他摆弄得像个提线木偶,浑身骨头都在抗议。
她咬着牙,努力模仿着记忆中尉迟澈那威严的姿态,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轮到尉迟澈学女子礼仪时,场面更是惨不忍睹。
慕朝歌强忍着笑意,板着脸,试图示范一个标准的万福礼:“陛下……不,现在该我叫您爱妃了。您看好,行礼时,双手这样叠放于左腰侧,右脚后撤半步,膝盖微曲,头略低……”
她动作流畅优美,行云流水。
再看尉迟澈,紧绷着脸,学着慕朝歌的样子,双手胡乱往腰间一按,左脚右脚似乎都不听使唤,后撤时差点把自己绊倒。
头倒是低下了,可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审视脚下的敌人是否投降。
“错了错了!”慕朝歌忍不住扶额,上前纠正,“是右脚后撤!手,是左手压右手,这样叠放!腰要柔,不是让你鞠躬!您这礼行的,不知道的以为您要拔刀呢!”
尉迟澈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死死抿着唇,眼中杀气四溢,却不得不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该死的动作。
描眉画黛的环节更是灾难。
当慕朝歌拿着一支螺子黛,试图靠近尉迟澈那张属于她的脸时,尉迟澈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眼神凌厉如刀,仿佛她拿的不是眉笔,而是淬毒的匕首。
“别动!”慕朝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命令,“您现在是我!女子晨妆是常事,您难道想顶着高低眉出去见人?”
尉迟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画!”
他闭上眼,眉头紧锁,一副引颈就戮的悲壮模样。
慕朝歌屏住呼吸,手抖得厉害,在他眉骨上方小心翼翼地描画。
那感觉,比在悬崖边走钢丝还刺激。
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如同泼洒开的浓墨,将巍峨的宫墙殿宇尽数吞噬。
远处宫苑的灯火早已熄灭了大半,只余下巡夜侍卫手中灯笼那微弱摇曳的几点红光。
案头那盏长明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烧到了尽头,挣扎着吐出越来越暗淡的光晕,将两人投在墙上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尉迟澈忽然开口了:
“记住,你现在,是‘朕’。”
那一个“朕”字,狠狠砸在慕朝歌的心口,让她浑身血液似乎都跟着一凝。
“那你,就是朕的慕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干涩得厉害。
咦~胳膊上不由得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好恶心。
……
翌日。
天还死沉死沉地压着,卯时刚到,连一丝活气儿都还没透出来。
长春殿里头那架巨大的西洋自鸣钟,慢悠悠地“咔哒”了一声,跟这没亮透的天一副德行。
龙床上,顶着尉迟澈那副高大结实壳子的慕朝歌,正裹着大被子,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整个人几乎要陷进那堆云锦里,眉头倒是舒展着,呼吸又沉又匀,一副就算天塌下来也别想吵醒她的架势。
骨头缝里都透着懒洋洋的劲儿,让人恨不得睡到地老天荒。
可惜,这美梦注定要碎。
一只属于女子的手,白皙,纤长,指如削葱,本该是极柔美的一只手。
此刻却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劲儿,猛地抓住了盖在“皇帝”身上的那床锦被边缘。
“嘶啦——”
冷飕飕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激得龙床上的人猛地一哆嗦。
“谁?!”慕朝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惊得魂儿差点飞了,含糊地骂了一声,眼皮子重得像挂了千斤坠,死活睁不开。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捞被子,把自己那副属于尉迟澈的龙体使劲裹紧,蜷缩成一团,嘴里还不满地哼哼唧唧:“冷……别闹……”
“闹?”一个清泠泠的女声响起,像冰珠子砸在玉盘上,又冷又脆,还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狠劲儿。
这声音,慕朝歌熟得不能再熟,就是她自己的原装嗓子!
慕朝歌艰难地掀开一条眼缝。
昏沉的光线里,站着的,正是她慕朝歌自己的身体!
柳眉杏眼,肤若凝脂,是京城都排得上号的美人坯子。
可眼下,这张美人脸上,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里面燃着两簇熊熊怒火,烧得那张漂亮脸蛋都有点变形了。
身上倒是穿戴得整整齐齐,一套素雅的宫装裙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显然早就收拾妥当了。
“慕朝歌!”顶着慕朝歌身体的尉迟澈大喊一声,那调门儿又尖又厉,恨不能把长春殿的琉璃瓦都给掀了,“你给朕起来!你还要睡到几时?啊?!”
慕朝歌被这劈头盖脸的吼声炸得嗡嗡响,残余的那点睡意也给吼飞了大半。
她裹着被子,没好气地回嘴:“吵什么吵!天都没亮透呢!鸡都没打鸣……”
声音沙哑,听起来既委屈又烦躁,“还有,朕现在才是尉迟澈!你才叫慕朝歌!搞清楚!”
“朕用得着你提醒?”尉迟澈气得胸口起伏,那身素雅的宫装都绷紧了,他一步上前,“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卯时了!该准备上朝了!你当皇帝是让你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的?”
慕朝歌一听“上朝”俩字,脑袋里“嗡”的一声,比刚才被吼那一下还懵。
她猛地扯过被子,把那颗脑袋也整个儿蒙了进去,在明黄的锦被底下发出闷闷的哀嚎:“我不去!我不去!上什么朝!困死了!天杀的,当皇帝怎么这么苦啊,连个囫囵觉都不让睡……”
尉迟澈看着“自己”的身体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耍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弯下腰。
下一瞬——
“起——床——!!!”
一声足以穿云裂石的咆哮,如同平地炸响一道惊雷,又像是几百面破锣在耳边同时被敲碎!
“嗷——!”
被子底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紧接着,“哗啦”一下,被子被猛地掀开!
慕朝歌顶着尉迟澈的身体,腾地坐了起来!
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还翘在头顶,像个鸡窝。
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布满了血丝,直勾勾地瞪着床边那个“娇小”的身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都有点发白。
“你……你……”她哆嗦着手指着尉迟澈,惊怒交加,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疯了吗?用我的嗓子这么吼?嗓子还要不要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