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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另一个年轻的谏官也紧跟着出列,扑通跪倒,声音同样激愤,“柳老大人所言,字字泣血,句句忠言!那慕氏女弑君在前,已是滔天大罪!陛下非但不惩处,反而厚待其父,使其父慕凌稳坐户部尚书之位!

此等做法,岂非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岂非昭示天下,弑君亦可封妃,亦可荫及家族?陛下,此风断不可长,请陛下明察!严惩慕氏一门,以正国法!”

矛头,瞬间从慕朝歌身上,精准无比地转向了整个慕家,指向了面无人色的户部尚书——慕凌!

慕凌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双腿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

“陛下!陛下明鉴啊!”慕凌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嚎出来的,语无伦次地辩解道,“臣女朝歌,她绝非真心弑君!那日定是失心疯发作,是鬼迷了心窍!绝非有意冒犯天威啊陛下!”

“臣慕凌!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可昭!绝无半点不臣之心,绝无一丝一毫越矩之念!慕家满门,世代忠良!岂敢生出那等大逆不道的心思,陛下明察啊!万不可听信谗言,冤枉忠良啊!”

他一边嘶声力竭地表着忠心,内心却如同被千万把刀反复凌迟,疯狂地咆哮诅咒着:孽障!孽障啊,慕朝歌!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我慕家几代人的清誉,我慕凌半生的经营,眼看就要毁在你这个孽女手里了!

然而,无论他如何辩解,如何赌咒发誓,大殿内却是一片死寂。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晋王派那边,甚至有人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完了…全完了…

慕凌只觉得一颗心沉入了万丈深渊。

高踞龙椅之上的慕朝歌,冕旒垂下的白玉珠串微微晃动,遮住了她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听着底下那一声声诛心之言,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剜在她心口。

那些恶毒的话,骂的都是她慕朝歌本人!

可偏偏,她此刻却要顶着尉迟澈的脸,坐在这龙椅上听着!

这种憋屈的感觉,让她胸中气血翻涌,几乎要呕出血来!

尤其是看到她那便宜爹慕凌,像条丧家之犬般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撇清关系,内心恐怕早已将自己骂了千万遍。

好!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呱呱叫!

她冷眼扫过底下那群慷慨激昂的老脸。

呵,唱得可真起劲。

尤其领头那几个御史台的谏官,唾沫横飞,引经据典,把帽子一顶接一顶地往慕朝歌头上扣。

慕朝歌心里门儿清,这背后要是没晋王那老狐狸在煽风点火,她名字倒过来写!

晋王这是怕了,怕慕家因为女儿入宫成了皇帝的铁杆保皇派,坏了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敌暗我明,多说多错。

慕朝歌打定主意,先装哑巴。任凭底下吵翻了天,她只是绷着脸,眼神放空,盯着御座扶手上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仿佛在研究它到底值多少钱。

可这帮老东西,见皇帝没反应,胆子越发肥了。

言辞越来越激烈,到最后,一个瘦得像竹竿的老御史,突然“嗷”一嗓子,猛地从队列里冲出来,朝着殿中那根盘着金龙的大柱子就撞了过去!

“陛下!老臣死谏!为江山社稷,请逐妖妃!否则,老臣今日就血溅宣政,以死明志!”

那架势,真跟头倔驴似的,速度还挺快!

“拦住他!”慕朝歌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腾”地站了起来!

“都给朕住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大清早的,非要闹出人命才消停?!”

她这一嗓子,带着帝王威势,又夹杂着慕朝歌本尊那股子被惹毛了的娇纵劲儿,效果出奇的好。

几个冲上去拦人的侍卫愣住了,满殿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连那个一头撞向柱子的老御史,也被旁边的人死死抱住,离柱子就差那么几寸。

老御史挣扎着,脸涨得通红,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龙椅上的皇帝,喘着粗气。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年轻的皇帝身上,等着他的最终裁决。

慕朝歌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这帮老匹夫,用死来逼她?逼她把自己的身体赶出宫?做梦!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想把龙案掀翻的冲动。目光冷得像冰锥子,直直刺向那个被架着的老御史。

“张御史,你口口声声说慕妃惑主,扰乱朝纲。要朕放她出宫,以正视听?”

老御史被她看得心头一寒,但还是硬着头皮,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是!请陛下为江山计……”

“呵,”慕朝歌发出一声冷笑,打断了他,“为了江山?好啊。朕也觉得,后宫空虚,确实于社稷不利。”

她这话锋转得太快,大臣们都是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慕朝歌下一句话,就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所有人心上!

“既然张爱卿如此忧国忧民,深明大义,那不如……就把你家那位嫡女,送进宫来,如何?正好填补空缺,替朕分忧。想必张爱卿教女有方,定能成为后宫典范,为江山社稷添砖加瓦,是吧?”

轰——!

整个宣政殿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傻了!

送女入宫?还是送嫡女?

这哪是恩宠,这简直就是抄家灭族的前奏!

后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皇帝的心思又向来难测,今日得宠,明日就可能进冷宫甚至掉脑袋!

更别说现在皇帝明显被慕妃迷得晕头转向,这时候送自家精心培养的嫡女进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还要被满朝文武戳脊梁骨骂卖女求荣!

张御史那张老脸,刷的一下,褪尽了所有血色。

他腿肚子一软,“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陛……陛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臣那女儿粗鄙不堪,貌丑无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入宫只会污了陛下的眼,玷污了皇家威仪啊!臣……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磕得额头一片青紫,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这灾祸落到自家头上!必须甩出去!甩给谁?

电光火石间,猛地抬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武将队列前排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兵部尚书王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