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冷面王与复仇妃的盛世棋局 > 第37章 烽火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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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苑的示众虽暂时压制了“天罚”流言,但银灰疫毒的阴影并未散去。营中病患数量虽未激增,却依旧有零星新增病例,且症状顽固,缠绵难愈。死亡的阴云,依旧低低地压在灾民营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更令人不安的是,京畿附近其他几处较小的流民安置点,也开始出现类似症状的传闻。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无声蔓延。

栖梧苑内,气氛凝重如铁。

崔锦书彻夜未眠,灯下堆满了从太医署、民间郎中和王府藏书阁中搜集来的所有关于瘟疫、毒物、病理的典籍。她指尖捻着一小撮从南苑带回的、沾染了毒粉的泥土样本,对着烛光,眉头紧锁。

“娘娘,歇歇吧。”云裳捧着新沏的参茶,眼圈泛红,“您这样熬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

崔锦书恍若未闻,目光落在医书上一行关于“尸毒”、“瘴气”的小字注释上,又对比着案头另一本工部关于冶炼的笔记中“高温熔炼,可化顽铁”的记录,眼底骤然闪过一丝亮光。

“焚烧……”她喃喃自语,“寻常掩埋,毒素恐渗入水土,遗祸无穷。若以极高温度……或可彻底焚毁毒源?”

她猛地站起身,因久坐而眼前微微一黑,扶住桌案才站稳:“云裳,传令!即刻于南苑下风口处,远离水源之地,搭建三座特制熔炉!以耐火砖砌就,内衬黏土,炉温需达……需达熔铜化铁之境!”

云裳愕然:“熔炉?娘娘,这是要……”

“焚烧病畜尸首,以及所有沾染毒物无法清洗之物!”崔锦书语气斩钉截铁,“绝不可再令其污染水土!另,取营中病患呕吐物、排泄物样本,以琉璃皿盛放,置于不同温度下观察变化!”

命令虽匪夷所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王府力量立刻动员起来,工匠、物资迅速调往南苑。

与此同时,崔锦书铺开大幅宣纸,提起朱笔,根据疫病发生地点、时间、轻重程度,以及水源、风向、人员流动等信息,开始勾勒标注。

不过半日,一幅极其详尽的“南苑疫区分流图”已然绘成。图上以朱笔醒目地圈出“红区”——疫情最重、已发现毒源或集中病患之处;“黄区”——有疑似病例或密切接触者流动之处;“绿区”——暂未发现疫情之处。各区之间,以粗线隔离,标注巡查要点、物资配送路径、人员进出管制措施。

“即刻将此图誊抄分发!红区严密封锁,只进不出,所有物资由专人穿戴防护送入!黄区限时活动,密切观察!绿区加强防护,严禁与红黄区往来!违令者,以军法论处!”她将图交给影七,声音冷澈。

这套前所未有的、清晰冷酷的“分级管控”措施迅速下达执行,起初引来不少怨言与不解,但在王府铁腕推行下,很快,营区的混乱与无序开始得到控制,疫情扩散的势头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壁垒强行遏止。

高温熔炉日夜焚烧,黑烟滚滚,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却也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净化”意味。

轮椅上的李承民,静坐于书房窗边,听着影七低声禀报南苑的进展,目光掠过窗外远处天际那抹不祥的黑烟,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锦书的法子,虽看似离经叛道,却精准狠辣,直指要害。她在用她的方式,对抗这场阴毒的灾难。

但,毒源未绝,幕后黑手未除,危机便远未解除。

“王爷,”影七禀报完,低声道,“按您的吩咐,饵已放下。红区有两名‘病重’的弟兄,症状模仿得极像,已按王妃的规制隔离看护。”

李承民微微颔首,目光冰冷:“鱼,该咬钩了。”

当夜,南苑红区,隔离棚内。

两名伪装病重的玄甲侍卫躺在草铺上,“痛苦”呻吟,指甲被特殊药水染上黯淡的灰色。一名医官打扮的老者,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潜入棚内,避开巡查的兵士,来到“病患”身前,假意诊脉,指尖却悄然弹入一些极细微的、几不可见的粉末,落入一旁的水碗中。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起身,欲要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棚外火光骤然亮起!数名玄甲侍卫如同鬼魅般现身,堵死了所有去路!

棚内那两名“病重”的侍卫猛地翻身坐起,眼神锐利,哪有半分病态!

那医官骇然失色,转身欲逃,却被一脚踹翻在地!他怀中的一个瓷瓶滚落出来,里面正是那诡异的银鳞粉!

“张院判,”影七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索命梵音,“别来无恙?”

那“医官”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扭曲的脸——竟是太医署一位素有名望、平日道貌岸然的张姓院判!

“你……你们……”他浑身抖如筛糠。

“带走。”影七毫不废话。

严刑拷问之下,不过两个时辰,这位张院判的心理防线便彻底崩溃。他涕泪横流地供认,自己受太医院院判——太子岳父赵崇明的威逼利诱,负责配制银鳞粉的解药以掩人耳目,并暗中观察疫情,必要时“协助”扩散,并定期向赵崇明汇报!

顺藤摸瓜,直指核心!

翌日,天色未明。

一队玄甲铁骑如同黑色旋风,直扑太医署院判赵崇明的府邸!

高门被暴力撞开!侍卫如潮水般涌入!

赵崇明尚在睡梦之中,便被直接从床上拖起,套上枷锁!府中搜出大量与废太子往来密信、以及尚未使用的银鳞粉原料!

铁证如山!

李承民坐于轮椅之上,亲临诏狱刑房。

赵崇面如死灰,瘫软在地,面对如山铁证,再无狡辩可能。

“毒粉,经由何处投入营区?”李承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压力,每一个字都砸在赵崇明的心脏上。

赵崇明颤抖着,嘴唇哆嗦:“……是……是南苑……东南角……那口……废置的甜水井……井壁……井壁有暗格……”

几乎在同一时间,南苑营地。

崔锦书得到了李承民派人紧急送来的口供。她立刻带人赶往那口废弃的甜水井。

井口已被石板封死,但边缘仍有湿气。撬开石板,井深不见底,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取井水样本!井壁四周,仔细探查!”崔锦书下令。

侍卫以长绳吊下琉璃瓶取水。又有人腰系绳索,下井探查。

很快,井下水声哗啦,探查的侍卫惊呼:“娘娘!井壁下方三尺处,有松动砖石!内藏一铁盒!”

铁盒被取上,密封极严。打开后,里面是厚厚一层防止潮气的石灰,石灰之中,埋着数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正是那银光闪烁的毒粉!数量惊人!

与此同时,取上来的井水样本,被崔锦书当场以那铜管检测器查验。透过水晶片,可清晰看到水样中悬浮着大量细微的银色颗粒!

“果然如此!”崔锦书面色冰寒,“毒源在此!此井与地下暗河相通,毒粉缓慢溶解,污染水源!”

她立刻令人将铁盒密封带走,并下令:“彻底封死此井!立碑警示!周围百丈内,严禁取水!”

做完这一切,她仍不放心。命人取来干净琉璃皿,分别盛放井水、红区土壤、以及从未发病的绿区土壤样本。她将一种特制的、易于滋生微生物的汤液滴入皿中,置于简易的暖箱内。

不过半日,结果骇人呈现:井水与红区土壤的培养皿中,迅速滋生出一种肉眼可见的、带着诡异银灰色泽的菌丝状物!而绿区土壤的培养皿,则无明显变化。

生物证据,确凿无疑!

崔锦书看着那狰狞生长的银灰菌丝,心底寒意更甚。将培养皿小心封存。

诏狱刑房中,李承民看着面如死灰的赵崇明,声音冷得掉冰渣:“带路。”

赵崇明被拖上囚车,在李承民率领的玄甲军押送下,一路招摇过市,直抵东宫……的后墙之外!

一处极其隐蔽的、杂草丛生的角落。这里,也有一口早已废置的枯井!看似与冷宫荒院的无异!

“就……就是这里……”赵崇明瘫跪在地,指着那口井,“太子……太子命人从此处……取出早年藏匿的……前朝秘毒……交由老夫……配制……”

李承民一挥手。

侍卫立刻上前,撬开井口石板,下井探查。果然,在同样位置的井壁暗格中,起出了一个更小、更精致的密封铜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卷泛黄的、记录着各种阴毒配方的前朝秘册,以及一小包色泽更加暗沉、明显年代更久远的毒物样本!

铁证!将废太子与这场惨绝人寰的毒疫,彻底钉死!

李承民看着那口幽深的、散发着陈腐与恶毒气息的枯井,又看向远处南苑方向那依旧冒着净化黑烟的熔炉,眼底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一边,是焚化炉昼夜不息的熊熊烈火,以极致的高温,净化着污秽,断绝着传染,象征着冷酷却必要的救赎。

一边,是深埋井底、藏在寒冰般阴毒算计中的致命毒盒,凝聚着最黑暗的权欲与人性之恶。

烽火燃起,熔金烁石。

善恶对决,于此分明。

一场由人心贪婪酿造的灾疫,终于在智慧与铁腕的双重绞杀下,被逼出了最深藏的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