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冷面王与复仇妃的盛世棋局 > 第40章 石脂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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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小乙的血,如同冰冷的墨汁,滴入本就浑浊的时局,晕开更深沉的黑暗。西山爆炸的余波未平,朝堂之上关于“妖器祸国”的窃窃私语虽被李承民以铁血手段暂时压服,但那无形的裂痕与猜忌,却已悄然滋生。北疆的军报愈发急促,狄人骑兵的规模与挑衅次数明显增加,边关烽燧狼烟日夜不息,大战的阴云已低垂至眉睫。

资源,尤其是关乎军备命脉的铁与燃料,成了悬在整个王朝头顶的利剑。

栖梧苑工坊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崔锦书对着一盏孤灯,面前摊开着被炸毁的“雷火箭”残骸碎片,以及石小乙那枚沾了血、已变得冰冷的桃木平安符。她的指尖在那些狰狞的断裂面上缓缓划过,眼神却已不再局限于眼前的失败与背叛。

石小乙的悲剧,根源在于资源的匮乏与争夺。若能有充足且稳定的优质材料,又何须那孩子被胁迫去行险?若能有更强大的力量震慑宵小,又何至于让太子余孽仍有兴风作浪之机?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几卷来自北疆军镇的陈旧地理志与地方杂记上。那是她日前为改进“旋风炮”的野战适应性,特意调阅的。其中一卷泛黄的册子,记录着边境某处荒僻山谷的异闻——有黑色黏稠如膏的“鬼水”自石缝渗出,遇火即燃,扑之不灭,土人视为不祥,敬而远之。

黑色……黏稠……遇火即燃?

崔锦书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前世模糊记忆碎片骤然闪过——一种被称为“石脂水”或“猛火油”的可怕之物,似乎曾在某次惨烈的守城战中出现过,其威力……骇人听闻!

“云裳!”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立刻去查!所有关于北疆‘黑水’、‘鬼水’、‘石脂’的记录!尤其是……其产地、性状、采集之法!要快!”

命令下达,王府庞大的信息网络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不过两日,更多零散却指向明确的讯息被汇总而来:确有数处此类“石脂水”渗出点,分布于北疆人迹罕至之地,因其怪异与难以利用,从未被朝廷重视。

崔锦书看着那些描述,眼眸越来越亮,如同暗夜中燃起的星辰。若此物真如记载那般……其燃烧之力,远非寻常木炭油脂可比!或可……成为守城的又一大利器!甚至……超越守城!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若能将其大量采集,配以特殊装置喷射……那将是何等可怕的景象?

她立刻铺开图纸,炭笔在纸上飞速勾勒。不再是弩炮,而是一种……车载的、带有巨大皮囊、压杆和铜制喷口的……“猛火油柜”!其构思之奇,威力之想,令一旁观摩的老匠作都骇然失色。

“此物若成……需……需大量精铁铸其柜体与机括,且需极其坚韧的皮革缝制皮囊……”老匠作声音发抖。

铁!又是铁!而且需求量极大!

崔锦书兴奋的心绪瞬间被拉回冰冷的现实。江南铁矿石的供应因之前的强征与清洗,已近乎中断,各地世家豪族明里暗里抵制,新矿开采遥遥无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攥紧了手中的炭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与此同时,书房内的李承民,面对的是同样冰冷甚至更加残酷的现实。

影七无声地呈上一份密报,并非军情,而是户部与漕运司的紧急文书——江南三大漕帮联合数家米行、布行、盐商,以“河道淤塞、匪患横行”为由,集体呈报,漕运暂缓,商路断绝!这几乎是赤裸裸的经济封锁!

与此同时,京中各大商号囤积居奇,米价、布价、盐价一日数涨,民间怨声载道,恐慌情绪蔓延。

“王爷,江南世家这是在报复……逼您让步。”影七声音低沉。

李承民看着那文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底却已凝结成万载寒冰。他们想用民生动荡来胁迫他,用百姓的饥寒来换取他们的特权。

“传令。”他的声音冷硬如铁,不带一丝波澜,“京畿驻军,即刻接管所有官仓、义仓!开仓平粜!米、布、盐,按平日官价七成出售!凡有哄抬物价、围积居奇者,查抄家产,以资敌论,立斩不赦!”

“是!”

“另,”他指尖在另一份名单上重重一点,“名单上这些贪墨漕运款项、与江南豪族勾结的蠹虫,即刻抄家!所获金银铜钱,悉数熔铸为……军械所需之铁!”

熔铸金银为铁?!影七瞳孔微缩,却毫不迟疑:“遵命!”

雷霆手段,再次祭出!不讲道理,不论规则,只有最直接、最血腥的掠夺与镇压!

是夜,京城血雨腥风。数十名官员富商被破门拿问,家产抄没。一箱箱金银珠玉、古玩珍奇被毫不怜惜地投入熊熊燃烧的熔炉,化为滚烫的、用于铸造杀器的铁水!与此同时,军仓大开,平价米粮布匹涌向市场,瞬间稳住了即将崩溃的民心。

经济封锁的铁幕,被更强大的暴力,硬生生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消息传回江南,引来一片惊惧的咒骂与更深的敌意,却也暂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对抗。

数日后,北疆边境,一处荒凉陡峭的峡谷。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李承民竟不顾腿疾,亲临此地。他被侍卫用肩舆抬上一处高坡,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下方谷地。

谷中,一片忙碌景象。崔锦书一身御寒的戎装,正指挥着兵士和工匠,沿着一条从黑色岩缝中不断渗出粘稠黑油的石壁,搭建简陋的采集架,以陶罐、皮囊承接那汩汩流淌的“石脂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怪异气味。

“王爷,您看。”崔锦书见到他,快步上前,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光芒。她取过一只陶罐,将其中黑油倒入一个浅坑,随后用火折子远远一抛。

轰——!

一团巨大的、炽烈无比的火焰猛地腾空而起!黑烟滚滚,火势凶猛,竟附着在岩石上剧烈燃烧,久久不灭!甚至用水泼洒,火势反而更旺!

周围兵士发出阵阵惊呼!

李承民瞳孔骤然收缩!即便以他的冷硬心性,目睹这近乎妖异的狂暴火焰,眼底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此物……取自天地,威力远胜火油木炭!”崔锦书声音清亮,带着一种创造者独有的激情,“若能大量采集,配以臣妾设计的‘猛火油柜’,于守城之时,或于两军对阵之际,喷射而出……必能让狄人铁骑,葬身火海!”

她指向那陡峭的石壁:“此处石脂渗出虽缓,然臣妾勘察地质,推测其下或有潜藏富集之矿脉!若得足够铁料,打造深井钻探工具,或可获取更多!”

她的话语,描绘出一幅足以焚天煮海的恐怖画卷。

李承民的目光从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缓缓移向她因兴奋而泛着红晕的脸颊,那双眼眸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整个战场的烈焰。

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需要多少铁?”

崔锦书深吸一口气,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首批试制油柜与钻具,至少……需精铁万斤。”

万斤!这是一个足以让户部尚书晕厥的数字!

李承民闻言,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只淡淡道:“好。”

没有质疑,没有犹豫,只有一个字。

他转动轮椅,面向身后被玄甲军押解着、一同前来“观礼”的十余名在抄家熔银中涉案最深、背景最硬的贪官及其族中首要人物。这些人个个面如死灰,瑟瑟发抖,不少人裤裆已湿,在寒风中结冰。

李承民的目光,如同看着一群死人,缓缓扫过他们。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骨髓,“可看清了?此火,可能焚尽北狄万骑?”

无人敢应答,只有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李承民抬手指向那依旧在岩石上肆虐的烈焰,语气平淡得令人毛骨悚然:“本王很好奇,尔等九族血脉,浇不浇得灭此火?”

噗通!数人当场吓晕过去!

“押下去。”他漠然挥手。

半月后,紫宸宫。

病体稍愈的皇帝,强撑精神,于偏殿召见李承民与崔锦书。

殿内炉火温暖,檀香袅袅,却掩不住那股沉重的药味与衰老的气息。

皇帝看着阶下二人。一个端坐轮椅,玄衣墨发,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历经血火淬炼后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凛冽威仪。一个身着亲王正妃服制,身姿挺拔,眉目沉静,眼底却蕴藏着不同于深闺女子的、锐利而智慧的光芒。

短短数月,朝堂风云变幻,边关烽火将起。眼前这一对年轻的夫妻,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硬生生劈开重重荆棘,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江山。

皇帝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忌惮,更有深深的疲惫。

他缓缓抬手,一旁内侍捧出两样东西。

一是一枚赤金铸造、盘螭钮、刻着“匠侯”二字的金印,沉重而耀眼。

“崔氏锦书,”皇帝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尔聪慧敏达,于军械一道颇有建树,于国于民,功在社稷。特封尔为‘匠侯’,掌内府军工造办,督研新式军械,一应所需,各部皆需配合。”

内侍将金印捧至崔锦书面前。

崔锦书心中剧震!侯爵?且是掌实权的“匠侯”?这在前朝后世,几乎闻所未闻!她下意识地看向李承民。

李承民目光微垂,几不可察地颔首。

崔锦书压下心中波澜,屈膝行礼,双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金印:“臣妾,谢陛下隆恩!定当竭尽全力,以报皇恩!”

皇帝目光转向李承民,眼中情绪更为复杂。他示意另一名内侍。

那内侍捧出的,是一柄造型古朴、象征着天子权威的黄金节钺!

“皇八子承民,”皇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托付江山般的沉重,“尔秉性刚毅,处事果决,于危难之际,匡扶社稷,朕心甚慰。特赐天子节钺,代朕巡狩,总揽北疆军政,便宜行事,凡四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天子节钺!

这已是人臣所能获得的最高权柄!意味着北疆千里之地,生杀予夺,尽在其手!

李承民抬手,接过那柄比千军万马更重的节钺,横于膝上,声音沉稳如磐石:“儿臣,领旨谢恩!必不负父皇所托,定保北疆安宁!”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两人退出大殿。

殿外,阳光刺眼。崔锦书手握金印,李承民膝横节钺。

一个执掌创造与革新,一个紧握杀戮与权柄。

石脂之火,已在荒原点燃。

王朝的命运,系于这冰与火的交织之中。

前路,唯有浴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