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冷面王与复仇妃的盛世棋局 > 第48章 冰河裂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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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风原初战的胜利,如同在北疆阴沉的战云中撕开了一道锐利的口子,阳光短暂地照耀在玄甲军的黑色旌旗之上。然而,这光芒并未持续太久。狄人主力并未因先锋受挫而退缩,反而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变得更加狡猾与凶残。他们放弃正面强攻,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化整为零,不断袭扰粮道,伏击斥候,甚至绕至后方,攻击支援的郡兵与民夫。

战局陷入了令人焦灼的拉锯与消耗。北疆的严冬,则以其独有的酷烈方式,加入了这场残酷的博弈。

寒风如刀,卷着雪沫与冰粒,抽打在脸上,刺痛难忍。大地被深可及膝的积雪覆盖,河流封冻,原本的坦途化为举步维艰的雪原。对于依赖机动作战、尤其是重甲骑兵的玄甲军而言,这无疑是巨大的制约。

云州镇帅府内,炭火烧得极旺,却依旧驱不散那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李承民面对巨大的北疆沙盘,眉头紧锁。沙盘上山川河流的标记已被积雪覆盖,难以清晰辨认。数支派出去清剿狄人游骑的部队,都因恶劣天气与糟糕的视野无功而返,甚至出现了非战斗减员。

“王爷,最新军报。”影七步入,肩头落满未化的雪花,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狄人一支主力骑兵,约五千人,出现在北面一百二十里外的‘鹰嘴峡’附近。鹰嘴峡地势险要,峡口有‘白狼河’流过,如今河面已全面封冻。”

“鹰嘴峡?”一旁参与军议的云州镇守使面色一变,“此地易守难攻,若被狄人占据,可扼守我军北上要道!必须尽快夺回或驱散他们!”

李承民目光锐利地扫过沙盘上鹰嘴峡的位置,指尖在代表白狼河的蓝色冰面上重重一点:“传令!重甲营为先锋,轻骑两翼策应,明日拂晓出发,急行军赶往鹰嘴峡,务必在狄人站稳脚跟前,将其击溃!”

“王爷!”镇守使急道,“重甲营虽攻坚强悍,然雪深路滑,行军缓慢,且白狼河虽已封冻,但冰层厚度未知,万一……”

“没有万一。”李承民打断他,声音冷硬如铁,“狄人敢占鹰嘴峡,必有所恃。我军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让其建成营垒。重甲营开路,踏也要踏出一条路来!”

军令如山,无人敢再质疑。

翌日拂晓,天色灰蒙,风雪稍歇。重甲营三千将士,人披重铠,马覆铁甲,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踏着深深的积雪,艰难地向北开拔。沉重的脚步声与马蹄声,在寂静的雪原上显得格外沉闷。李承民亲率中军与两翼轻骑随后跟进。

崔锦书留守云州镇。她立于城头,望着那支在苍茫天地间缓慢北移的黑色洪流,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冰雪天气,重甲行军乃兵家大忌。白狼河……她反复回忆着看过的地理志,那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即便封冻,冰层之下恐怕……

她猛地转身:“云裳,取北疆水系图来!要最详细的!”

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两个时辰后,重甲营前锋已抵达白狼河沿岸。河面果然已完全封冻,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看似平坦坚实,宛如一条通往对岸鹰嘴峡的天然大道。

斥候小心地试探了河边冰层,回报:“冰层厚实,可通行!”

先锋将领不疑有他,下令:“全军加速!过河!”

沉重的铁蹄与靴底踏上冰面,发出吱嘎的声响。队伍拉成长龙,缓缓向对岸移动。

一切似乎顺利。

然而,当先锋部队行至河心时——

咔嚓!!!!

一声惊天动地的、令人牙酸的巨响,骤然从冰层之下爆开!

仿佛地壳断裂!以河心某处为中心,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坚硬的冰面竟不堪重负,猛然向下塌陷!

“不好!冰裂了!快退!”惊呼声凄厉响起!

但为时已晚!

轰隆隆——!

大片大片的冰层彻底崩塌碎裂!冰冷的河水裹挟着碎冰,如同巨兽张开的吞噬之口,瞬间将上百名重甲士兵连同战马吞没!

惨叫声、战马悲鸣声、冰块撞击声、落水扑腾声瞬间响成一片!落入冰河的士兵,沉重的铠甲瞬间变成死亡的枷锁,拖着他们迅速沉入冰冷刺骨的河底!

“有埋伏!冰层被动了手脚!”幸存的将领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对岸鹰嘴峡方向,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与密集的箭矢破空声!无数狄人骑兵从峡谷中涌出,利用弓弩向着河面上混乱不堪、进退维谷的重甲营疯狂倾泻箭雨!

显然,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狄人早已算准玄甲军会来,提前在河心关键位置的冰层下做了手脚(或是用热水反复浇淋削弱,或是暗中凿薄),只等重兵踏上,便一举破冰!

重甲营瞬间陷入绝境!前有强敌,后路被断,脚下是不断崩塌的死亡冰窟!身披重甲,在冰水中行动极其困难,成了活靶子!

伤亡惨重!

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回中军!

李承民闻讯,面色铁青,一拳狠狠砸在轮椅扶手上!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狄人竟如此歹毒,利用天险设下如此杀局!

“全军加速!救援先锋!”他厉声下令,眼中风暴肆虐!

然而,中军与轻骑赶到河边时,看到的已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河心一片狼藉,浮冰混杂着尸体与挣扎的士兵,对岸狄人的箭矢依旧如雨点般落下。重甲营损失惨重,幸存者被压制在靠近本岸的破碎冰面上,凭借盾牌与残存冰块的掩护苦苦支撑,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反击。河水冰冷,许多落水被救起的士兵也已濒临冻僵。

狄人骑兵在对面耀武扬威,发出猖狂的嚎叫,不断用火箭射击,试图进一步扩大冰裂,阻止援军过河。

李承民目光扫过惨烈的战场,又看向对岸嚣张的敌人,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必须过河!必须撕开这道死亡屏障!

但如何过?冰层已碎,桥梁何在?

“王爷!末将愿率敢死队,泅渡过去!”一名将领悲愤请命。

“胡闹!”李承民冷斥,“河水冰冷,身披铁甲,无异送死!”

“砍伐树木,紧急搭建浮桥?”另一人急道。

“来不及!且对岸箭矢不绝!”

气氛凝重绝望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疯狂从南面奔来!马上骑士浑身冰雪,几乎冻僵,嘶声喊道:“王爷!王妃急件!”

李承民猛地转头:“呈上来!”

影七接过一枚密封的铜管,迅速打开,取出内里一张纸笺。

李承民快速扫过,目光骤然一凝!纸上并无多余言语,只有一幅极其简洁却精准的草图与寥寥数语说明!

图上画着一种造型奇特的、带有数根尖锐铁刺的金属爪具,可捆绑固定在靴底或马蹄之上!

旁注:仿鹰爪攀爬之利,增冰面抓附之力,暂名“鹰爪链”。可命工匠紧急打制,虽粗糙,或可一用。

另有一行小字:驱赶染疫虚弱之马群先行踏冰,试探并消耗冰层。

李承民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鹰爪链!踏冰试探!

“立刻传令随军匠作!依此图,不惜一切代价,一个时辰内,赶制出至少五百副‘鹰爪链’!以最快速度送往前线!”他毫不犹豫,立刻下令!

“是!”

“另!”他目光转向后方,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将营中所有此前感染蹄瘟、虽经治愈但仍显虚弱、不堪大用的战马,全部集中起来!约有多少?”

“约……约有两百余匹!”军需官连忙回道。

“好!驱赶它们!上前!让它们沿着河岸,给本王踏遍每一寸可能过河的冰面!”李承民的声音残酷而冷静。

将领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用这些本就要淘汰的战马,去替将士们试探残留冰层的承重力,去消耗狄人的箭矢,甚至……用它们的尸体,填平部分冰窟!

命令迅速执行!

凄厉的马嘶声响起!两百余匹瘦弱不堪的战马被驱赶着,悲鸣着,冲上破碎的冰河!它们踉跄奔跑,不断踩塌薄冰,跌落冰河,或被对岸射来的箭矢击中倒地!它们的生命被无情地消耗着,却也为后方标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由尸体与碎冰铺就的残酷路径!

与此同时,随军匠作坊火光冲天,铁锤敲击声不绝于耳!工匠们拼尽全力,依照那张来自后方的草图,疯狂赶制着那奇特的“鹰爪链”!

一个时辰后,第一批五百副粗糙却坚固的鹰爪链送达岸边!

“前锋营!换上鹰爪链!盾牌护身!准备强渡!”李承民厉声下令!

早已准备就绪的悍卒们迅速将铁爪绑在靴底,手持巨盾,组成盾阵,踩着前方战马用生命试探出的路径,冒着密集的箭雨,向着对岸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鹰爪深深抠入冰面,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抓地力!使得士兵们即便在光滑破碎的冰面上,也能艰难却稳定地前行!

狄人显然没料到齐军竟能如此快速地在冰面上稳定推进,箭雨更加疯狂!

“火油准备!”李承民看着艰难推进的部队,再次下令!

数十罐火油被奋力抛向敌军箭矢最密集的河岸区域!随即火箭射至!

轰!烈焰瞬间在冰面上燃烧起来!不仅吞噬了狄人布置的一些障碍,灼热的火焰更迅速融化着冰面,制造出混乱与新的障碍,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狄人的射击!

战斗惨烈到了极致!每前进一步,都有人中箭倒下,落入冰河。鲜血染红了冰面与河水。

然而,玄甲军的悍勇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顶着箭雨,踏着同袍与战马的尸体,凭借鹰爪链,硬生生地杀开了一条血路,终于冲上了对岸!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

李承民坐镇后方,指挥若定,不断调动后续部队持续过河支援。

战役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

当日暮降临,风雪再起之时,鹰嘴峡终于被夺回。狄人丢下上千具尸体,狼狈逃入深山。

然而,胜利的代价,高昂得令人窒息。

白狼河上,浮尸累累,河水为之染赤。重甲营先锋,近乎全军覆没。后续强渡部队,伤亡亦极惨重。尤其是最先过河的三百鹰爪链先锋,几乎无人生还。许多士兵的尸体被冻僵在冰河中,保持着冲锋或挣扎的姿势,仿佛一座座凝固的冰雕。

他们用生命和躯体,在冰冷的河面上,铸成了一道通往胜利的、悲壮的桥墩。

残阳如血,映照着满目疮痍的冰河,映照着将士们疲惫而悲怆的面容,也映照着轮椅之上,李承民那冷硬如磐石、却眼底翻涌着无尽寒潮的侧脸。

崔锦书设计的鹰爪链,在最后关头发挥了奇效。

李承民冷酷的决断,用疫马铺路,以火油开道,最终撕开了防线。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无数鲜活生命的牺牲之上。

战争,从来如此残酷。

一名校尉拖着冻僵的身体,来到李承民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哽咽:“王爷……先锋营三百零七弟兄……尽数……尽数战殁……尸身……大多陷于冰河,难以收回……”

李承民沉默良久,缓缓抬起手,指向那条吞噬了无数勇士的冰河,声音低沉而冷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河,便是我军英魂永驻之地。”

“待春暖花开,冰河解冻,我大齐战旗,必将插遍北狄王庭!”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寒风呼啸,卷着雪沫,掠过冰面上那些永不瞑目的英灵,仿佛在为他们奏响一曲苍凉而悲壮的挽歌。

技术可以革新战术,减少伤亡。

但战争的本质,终究是血与火的洗礼,是生命与意志的终极较量。

冰河裂甲,血染征衣,北疆的战事,进入了更加惨烈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