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云泽一个字都不信,只反问:“那饭菜呢?”
“孤怎么只看到了一口烧穿的空锅。”
“那是因为菜都被烧焦变成黑灰了呀。”姜清潼理所当然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饭菜烧焦,云泽差点被她带偏,重新回归正题:“空话免谈,孤限你一日时间,必须搬离,往后叫沈砚去找你便是。”
“别呀!我可以发誓,以后绝对绝对老实本分,重新做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答应过春桃她们不会再回冷宫,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哪怕做不到,那也得尽全力争取。
姜清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火锅那晚还算融洽的氛围中,竟妄想云泽和她是不是有一丁点浅薄的,聊过天的情谊。
是她想当然了,火烧小厨房,那是要掉脑袋的事,她如今能好好躺在这已是万幸。
她调整好心绪,再抬眸时眼中满是讨好,除讨好外,再无方才熟稔的模样。
姜清潼忍住全身关节钝痛,一瘸一拐像丧尸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爬向云泽。
待爬到床沿,她撑着手跪下,视线与坐在小桌边的云泽齐平,朝他一笑。
云泽瞧她那副低下的样子,胸中憋闷,怒火更甚。
下一秒,姜清潼的目光越过云泽头顶,直视门外蓝天。
眼中的讨好化为坚定,她挺直脊背,举起右手,掌心向前,五指并拢,神情肃穆。
我姜清潼,身为共青团员(大学未入党版本),以最敬爱的党的名义起誓:
“殿下,我发誓。”
云泽别过眼,被她中指上戴着的某样东西闪了闪。
姜清潼继续庄严宣誓:“从今以后,若我再干出不利于殿下的事,就让我姜清潼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此刻,云泽在她的神情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若他能穿越时空到21世纪,那他就会知道,那东西,名为信仰。
莫名的,云泽相信了她的说辞。
但他不仅仅是因为她口中信誓旦旦的誓言,而是因为,她手中的那枚戒指。
“哪儿来的?”
姜清潼一愣,顺着力气侧腿坐下,“您说这个?”
她晃了晃戒指。
云泽点头。
姜清潼麻溜将戒指撸下来,“您喜欢呀,不早说,送您了!我在小厨房捡到的。”
云泽起身,接过戒指,郑重地握在掌心。
他哼笑,怒气消退一半:“算你运气好。”
姜清潼直觉事情有了转机,她机灵道:“这戒指可是能帮殿下的忙?您尽管拿去用,我绝无二话。”
“谅你也不敢有二话。”云泽睨她,开门见山道:“太后年纪大了,近两年记性越来越差,严重的时候连父皇都不认得。”
“满宫庸医束手无策,父皇大怒,只求她老人家能日日心情舒畅,颐养天年。”
“大概是上苍护佑,太后好转了许多,可近日她又开始吃不下睡不着,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件东西。”
他摊开手心,现出海蓝戒指,“当年齐国内忧外患,她与先皇动情时,不知遗落在何处的信物。”
姜清潼眸光亮起,随即灭下。
云泽看穿她的心思:“放心,孤不会抢了你的功劳。”
相反,他要顺水推舟,让她借势而上。
他俯瞰她,后者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揉搓被面。
尚未清理的黑灰被姜清潼蹭得满床都是,云泽瞧她鸡窝状的头顶,促狭地想:母鸡大概能在她头上孵蛋吧。
蓬松翘起的发丝遮挡了窥视的目光,他看不清她的后脑勺是否肿起,遂也不多想,径直丢下一小瓷瓶到她面前。
姜清潼愣住,拿过瓷瓶摇了摇,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是什么?”
“伤药。”他言简意赅,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嘁!你倒是说说怎么奖赏我呀,还让不让我住这儿了给句准话呗。”
姜清潼见他走远,才敢捶着被子骂他,牵动伤口后又疼得龇牙咧嘴。
算了不管了,不说就是默认。
“春桃!秋菊!夏荷!”
女子跳脱的嗓音远远传入云泽耳中,他步子一顿,“看来还不够痛。”
宽大外袍下,丰神俊朗的大齐杀神,尊贵的太子殿下云泽,颤抖着膝盖,勉力把路走稳。
天寒地冻,怕是小厨房前那一跪,把骨头跪裂了。
七日后,伤痛大好的姜清潼受太后口谕,请她前往慈宁宫一叙。
传口谕的老太监态度极好,不卑不亢,进退有礼,不由得令人敬重。
他温和道:“公主唤咋家陈公公便可,咋家是太后宫中总管太监。”
姜清潼浅笑颔首,“陈公公,清潼初来乍到,不懂齐国礼仪,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公海涵。”
陈公公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但眼珠清明,不似平常中年人的浑浊,他垂臂持拂尘,道:“公主天人之姿,不必妄自菲薄。”
此等应酬的场面,三个小宫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站成一排在旁随侍。
秋菊是个直肠子,不若春桃与夏荷内秀,沉得住气。
陈公公侧头,目光扫过忧心忡忡的秋菊:“小丫头不必担心,太后最是和蔼慈善的性子,此番传召是想与小辈们聊聊天。”
一句话,暗喻此次被传召的不只是姜清潼一人。
他进门的功夫便已将公主身边三人的性子看了个分明,遂出声安抚秋菊,也间接宽慰了另外两个丫头的心。
至于姜地公主,想必是个温婉之人。
他不动声色地给主仆四人轮番卖了个好,姜清潼感念,朝他扬起真心的笑容,“陈公公可要吃柿子?软糯清甜,风味极佳。”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两个红彤彤圆滚滚的柿子。
微风习习,少女宽袖随风飘扬,笑意盈盈地说要请他吃柿子。
陈公公愣了片刻,随即失笑。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人送礼送柿子的。
不,不是礼,是心意。
凭影揣形,倒是他看走眼了,也许姜地公主是个有趣的人。
他看向院中的老柿子树,微微摇头道:“太后爱吃柿子,但老奴吃了却是浑身不舒坦,恐无福消受公主好意。”
闻弦音而知雅意,姜清潼懂了,夏荷也懂了。